两人一路向东,穿过老太平弄,来到了繁华的外马路。

    黄甫江西岸码头林立,江面上停泊着各色船只。

    有悬挂着外国旗号的远洋货轮,也有来自内地的小火轮、乌篷船。

    码头工人正在忙忙碌碌搬货卸货,管事的一个个指手画脚,口中不停呼喝。

    顺子和宋颀一路打听过去,不管是沿街商铺,还是码头工人,没一个认识陈一山和李昭水的。

    茫茫人海,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顺子知道着急不得。

    宋颀每天有好吃好喝的供着,更加不急。

    还能抽空缠着顺子教他点手艺,以前老张不愿教的,他要拼命从顺子这里补回来。

    只是看到顺子大把的银元花出去,着实有些心疼。

    一晃十几天过去,顺子也没了之前的着急劲儿,见一家小吃铺生意十分红火,便和宋颀找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是个爱说话的,铲起几个生煎包用牛皮纸包好,笑着递给一个憨厚汉子,“于师傅,码头上今朝开支了吧?不然侬可不会到我这里来花铜钿!”

    于师傅憨厚一笑:“可不是么王老板,小囡在家几天没吃饱饭了,就嚷着要吃一口侬家的生煎呢!”

    顺子远远瞧着于师傅掏出钱袋,取出零钱交给王老板,那钱袋足有七八块大洋。

    都是血汗钱。

    就在于师傅准备收回钱袋的那一刻,旁边一名年轻人突然伸手抢过钱袋,撒腿就跑。

    于师傅大惊失色,随手丢下生煎包,大喊着抓小偷,飞奔追赶而去。

    宋颀向顺子道:“哥,硬扒人家血汗钱,真是葬良心,侬管不管?”

    顺子噌地起身,“管,这事必须得管!”

    他掏出一把零钱拍在桌上,身子立刻消失在原地。

    这一带他早已和宋颀摸熟了,追过两条里弄,两人把那名扒手堵在了一条小巷中间。

    所谓“硬扒”其实并没有太高的技术难度,主要是眼尖手快。

    因为硬扒油水丰厚,城市里的“硬扒”扒手,一般都有爷叔直接支配,时间和路段都是事先划定,不允许外人插手。

    顺子和宋颀对这些都是知道的,但两人血气方刚,实在是看不过眼。

    这样不讲规矩的小荣,不管他背后的爷叔是谁,必须出手教训。

    在申沪又没有人认识自己,处理完这事立即离开,绝不会有任何麻烦。

    小心谨慎的顺子,倒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宋颀虽是一路飞奔,却脸不红气不喘。走上前去一记崩拳轰在那人肋下,顿时将其轰成了虾米。

    他取出钱袋,朝远处正在赶来的于师傅扬了扬手,“拿去给囡囡买生煎,这里没侬什么事了。”

    于师傅小跑着取过钱袋,千恩万谢地去了。

    顺子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扒手,斥道:“还不快滚,还在等着咱们请侬吃生活?”

    申沪话请侬吃生活,就是揍你一顿的意思。这些日子顺子走街串巷,申沪话已经说得十分地道。

    扒手艰难起身,恶狠狠地用手指点了点顺子和宋颀:“小赤佬,给老子等着!”

    “侬个昂三,皮还在痒是不是?”宋颀作势一脚踢过去,扒手被吓得一个趔趄,转身飞也似地逃走。

    “册那,这小瘪三真不经打!”宋颀明显没打过瘾,“要是再来个练练手,也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顺子知道这些人背后都有人撑腰,不过他并不在乎,笑道:“瞧侬神兜兜的样子,这些人只怕没这么好对付。咱们快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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