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谦与萧令仪和姜岁欢都打过交道。

    前者是战场女神,杀敌无数,保卫河山。

    后者是深宅妇人,乖巧安静,足不出户。

    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位女子,却因为同一个男人有了交集,还结下这样一段孽缘。

    秦淮景此刻的心情也很糟糕。

    “令仪事后与我说了,她并非主动招惹姜岁欢,只是善意提醒她,莫向佛祖乞求不属于她的荣耀与尊贵。”

    “没想到姜岁欢口无遮拦,众目睽睽下揭穿她腹中已有身孕。”

    “令仪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在沙场上嚣张惯了,见不得有人污她名声。”

    “情急之下,才朝那贱人挥鞭相向。”

    秦淮景最后悔的,就是没提早下手送姜岁欢上路。

    两人成亲直到现在,见了也不过两三面。

    印象中的姜岁欢,娇弱得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

    母亲也多次在信中提及,姜岁欢脾气如同面团儿,随意拿捏,从不反抗。

    以为贬妻为妾这种事情提上一嘴,她就会听之任之随意发落。

    没想到她面团儿的性子竟是装的。

    早知如此,与母亲来京的路上就该把她解决掉。

    用贱人来形容自己的发妻,听得墨谦眉头微皱。

    “将军别忘了,你当日在奉安求娶姜氏为妻,盖因那道士给出的断言。万凰之王,贵不可攀。”

    经墨谦提醒,秦淮景恍然想到两年前发生过的那些事。

    那个时候,他与久病成疾的母亲在奉安城过着朝不保夕的穷日子。

    幸亏父亲生前留下几件骨董,每隔一年半载,便送到当铺当些银钱。

    换来的银子,勉强够他们母子和几名家仆在奉安的老宅子里艰难度日。

    秦淮景从小就知道京城坐北朝南的那位爷,是与他有直系血缘的七皇叔。

    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却一天富贵日子都没享受过。

    只因他父亲懦弱胆小,活着的时候不争不抢,连王位都没换来一个。

    胆小怕事也就罢了,还是不折不扣的短命鬼。

    二十岁不到便一命呜呼,留下毫无生存能力的孤儿寡母。

    秦淮景跌跌撞撞活到今天这把年纪,无异于是老天赏饭。

    两年前,途经某个算命摊子,偶然听见算命道士给一个头戴面纱的姑娘批八字。

    说她是万凰之王,贵不可攀,未来的人生必然璀璨。

    秦淮景只以为道士为了骗钱才说这些拜年话。

    直到一阵风吹开了那姑娘的面纱,他一颗心瞬间沦陷。

    简简单单的一个美字,难以形容那女子的优秀。

    她如晨露,晶莹剔透。又似彩霞,绚丽多姿。

    那一刻,心都是颤的。

    事后从旁人口中偶然得知,道士并非江湖骗子,帮许多人批的命理都应了验。

    秦淮景于是动了妄念。

    几经打听,得知那姑娘名叫姜岁欢,是奉安城首富姜庭川的独生女。

    彼时姜庭川与发妻因患重疾双双离世。

    偌大的姜家,只留姜岁欢守着万贯家财待字闺中。

    他请媒婆上门提亲,本以为会被严词拒绝,未曾想对方竟然爽快答应。

    忆起当初那段过往,秦淮景也分不清,娶姜岁欢的最终目的,图的究竟是道士口中的那句万凰之王,还是她张无人能及的绝色姿容。

    也许过去的某一个时刻,他对姜岁欢也曾动过真心吧。

    思绪回笼,秦淮景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墨谦,纵观前局,娶萧令仪为妻才是我的首要选择。”

    “两年前她与南楚战神慕容珂那封神一战,不但奠定了她在大晋的地位,陛下还要将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交予她手。”

    “此次我与她联手将南楚负隅顽抗的残兵旧将击回老巢,换来朝廷至少五年休生养息。”

    “陛下高兴,大臣高兴,不必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也高兴。”

    “钦天监已为萧令仪拟好封号,长乐侯,也是我大晋的第一女侯。”

    “封侯后,她即刻接管十万大军,背景实力岂容小觑。”

    “娶了她,不但与她共享殊荣,她接管的十万大军也会在日后成为我的助力。”

    “至于算命道士的那番断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嫁我为妻,姜岁欢才有机会荣登凰位。如若不然,她也只是奉安城中的一介孤女罢了。”

    秦淮景不是嫡出的皇子,无论根基还是人脉,都脆弱得几乎不值一提。

    他很需要萧令仪这样强悍的女子从旁辅佐。

    只有绝对的权势,才能助他坐稳皇位。

    所以,姜岁欢势必要成为他上位路上的一枚弃子。

    墨谦蹙眉,“陛下的旨意迟迟不下,我总担心事情有变。”

    秦淮景笑得很自负,“除非陛下找到比我更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否则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他能得陛下另眼垂青,简单又清白的家世背景被画了重点。

    府中只有一位寡母,与朝中大臣也没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

    这么好拿捏的一枚棋子,陛下用得也放心顺手。

    何况陛下身患重疾,说不定哪天就驾崩离世。

    他不急着颁下圣旨,大臣们自会在早朝上逼着陛下做出决定。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因此,那位置必然是他囊中之物。

    墨谦似乎被他说服了。

    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劝道:

    “眼下是立储的关键节点,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切莫让身边人再生事端。”

    秦淮景最终还是听了劝。

    入夜时分,带着礼物敲开了姜岁欢的院门。

    看到秦淮景不请自来,九儿的态度很不友善。

    “这个时辰,未来太子爷怎么没在挚爱身边陪她养胎?”

    若是从前,秦淮景一定会当场翻脸。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姜岁欢呢,我有事找她。”

    九儿回得很不客气,“小姐睡了。”

    朝窗子的方向看去一眼,秦淮景皱眉,“灯还亮着,何必撒谎?”

    九儿正要呛上几句,房门却在这时拉开。

    姜岁欢披着厚厚的斗篷立于门前,怀中抱着胖乎乎的雪团儿。

    每走一步,雪团儿颈间的铃铛便发出声响,仿佛在寂静的雪夜奏出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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