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狗作者打开了电脑,于是路仁的意识也回归了自己的躯壳。
现实的时间仅仅过去了十分钟,但是对于路仁而言却恍若隔世。
那份记忆太过漫长,也太过庞大。
哪怕它们只是碎片,哪怕它们只是通过真灵的外壳渗入彼岸。
但是那庞大记忆在每一个瞬间的思绪,那些刻骨铭心的折磨与苦难,全都刻录在了彼岸深处。
就像路仁切实经历过了这一切,记下了这一切。
一切的选择都出自路仁自己,一切的思绪皆由路仁自己完成。
庄梦蝶即为过去的路仁,路仁就是现在的庄梦蝶。
但是
“但是我终究不是她啊。”
缩成一团的庄梦蝶无声呢喃。
对于游戏降临之前,记忆完全依靠大脑的人类而言,一份记忆的灌入代表着什么?
路仁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对于真灵已经成型了的他来说,即便灌入了这份记忆,也不代表着自己成为了庄梦蝶。
真灵承载记忆,但也承载自我。
对于真灵而言,记忆是自我的构成,但自我并非记忆的全部。
一份记忆固然会改变一个人,但是对于真灵成型者而言,这种改变太小了。
那漫长到无法计算岁月的记忆只能轻微的影响到路仁,甚至谈不上改变。
路仁依旧是那个路仁。
在这时,另一道声音自庄梦蝶心底响起:
“我知道,您不是她,但我说过,我只是想将两条线编织在一起而已。”
“迷城要暂时休眠了,您也应该离开了。”
“祝您好运,博士。”
雪华明的声音逐渐变淡的同时,一道洁白的光门缓缓自迷茫混沌的空白世界中成型。
庄梦蝶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一步迈入光门之中。
门的对面,是迷城之外。
深海的水压无法触及一个新生的灵魂,但是环境法力的同化无孔不入。
但庄梦蝶没有在意这些触及她存在根基的侵蚀,她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迷城。
永不熄灭的苍白之火逐渐暗淡,而那些滔天的怨念顺着法力异常的流向发现了庄梦蝶。
一个新生的,纯洁的灵魂。
一个携带有迷城气息的灵魂。
感受到迷城的气息,这些怨念本就破损的理智彻底消失。
“迷城”,文明最后的方舟,帝国的归来的灯塔。
种种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词汇都像是为迷城量身定做的一般。
但是对于这些怨念来说,这个名字象征着一切苦难的源泉,是铭刻在执念最深处的敌人。
所谓的方舟,所谓的“造物主”,从来都只是将它们当作是工具亦或者实验品。
明明它们曾经也都是人。
但是虚伪的造物主们只在乎所谓的续存。
为了那可笑的目标,甚至主动将它们投入污染的深渊,只为榨取些许微末的资源。
被怨恨与愤怒驱使的怨念开始汇聚,滔天怨念搅动了深海的水流,远在陆地上的爱丽丝甚至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黑色的怪物自怨念中诞生,无数凄厉尖啸穿透海水,直击庄梦蝶的灵魂。
面对仍在疯狂汇聚,想要将她彻底吞噬的怨念,庄梦蝶又叹了口气。
在她获得的那些记忆中,幸存者们说是还有理智,但其实也都已经疯得差不多了。
只是还有些许的执念让他们不至于像大多数的同伴一样,成为被本能占据躯壳的野兽。
而维系这些人存在的执念,除了复仇就是续存。
想要复仇的敌人不可抗衡:直至记忆的最后,他们也没能完成复仇。
而续存的希望也已被污染:传统交媾所诞下的都是些形体扭曲的丑陋怪物。
为了维系飘摇帝国的稳定,为了让幸存者们仍能借助执念保有理智,已经半疯的庄梦蝶通过疯狂的技术创造出了人工生命。
而眼前这些仇视她,想要吞噬她,想要同化她的怨念的原身,正是那些人工制造出来的生命。
庄梦蝶不知道那个文明在游戏与现实彻底融合之后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在幸存者疑似团灭后仍旧延续了这份疯狂,把自己的同族折磨成怨念后拿来当作能源。
就像庄梦蝶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克瑞斯利斯既不是祂,也不是她。
但是庄梦蝶明白,这些怨念的诞生归根结底还是庄梦蝶博士的锅。
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休眠的迷城被怨念破坏,也为了让这些倒霉孩子彻底解脱,庄梦蝶决定物理驱鬼。
做出决定的庄梦蝶闭上了那双蓝紫色的美丽双眼,片刻后又重新睁开。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淡漠世间的神性。
庞大的灵魂通过彼岸的传输,从迷雾与蠕动的世界灌入庄梦蝶新生的灵魂。
路仁未能做到的构想被这位天才在那循环的岁月中完成。
在庞大的灵魂支撑下,在奇迹的作用下,庄梦蝶虚弱的新生灵魂在瞬间化作实体,本应与上个时代一同落幕的神明回到了不属于祂的人间。
深海在颤抖,大地在颤抖,无尽怨念汇成的怪物也在颤抖。
是祂,是祂!祂回来了!!!
那个铭刻在它们执念最底层,绝对无法遗忘,绝对无法抹去的最初的造物主,一切真正的源头!
怨念汇聚成的庞大怪物畏缩了,所有执念都在疯狂冲击着怪物的身体,试图逃离此地。
无关实力,无关位格,这是一种铭刻在执念底层的恐惧。
构成它们本身的执念告诉它们:逃!
庄梦蝶漠然的看着庞大的黑色怪物溃散,然后怨念们四散逃离。
但是祂的心中毫无波动。
此刻的祂什么都不想管,只想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旁观,静静的等待终末的到来。
这就是神性,克瑞斯利斯时常流露出的神性,比使用污染之触它们时更加强烈的神性。
但是路仁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其他思维线程的冲击与催促下,神性状态的庄梦蝶微微抬手,随后一道涡流自深海诞生。
这涡流不算强大,但是庄梦蝶对这些怨念的了解无人能及。
无论是人工生命的技术,还是怨念制造的技术都是出自庄梦蝶之手。
虽然之后的技术出现了修改与迭代,但是最初的基调已经定下,这是最初设计者制订的不可更改的底层逻辑。
于是在庄梦蝶漠然的注视下,链式反应爆发了。
涡流的确不算强大,但是正好足以针对怨念的弱点,引发数十只怨念的崩溃。
这些崩溃的怨念又被涡流吞噬,随后强化涡流,引起更多怨念的崩溃。
而且四散逃窜的怨念们面对最初的造物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它们只想逃离,但这反倒让涡流的成长更加畅通无阻。
成长的涡流就像是进入鱼群的鲨鱼,而且是带有吸力的鲨鱼,没放跑一只怨念。
庄梦蝶默默注视着深海的涡流将滔天的怨念吞噬殆尽然后缓缓平息,徒留一地的紊乱残片。
许久之后,神性褪去,庄梦蝶才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她拍了拍自己胸前的柔软,心中叹息。
充满神性的状态真的很强,完全的理性,对于法力的操控也是精准无比,一份算力甚至可以当十份来用。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就像是真灵迷失。
什么都不想去做,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静静等待着终末的到来。
和被污染折磨时候的痛苦是两种不同的难受。
不过好在她可以调走那些本就不属于这具躯壳的灵魂,以此来脱离神性的状态。
恢复正常的庄梦蝶控制水流缓缓下降自己的高度,开始收拾起了怨念的残片。
不过收拾收拾着,庄梦蝶又想到了王座之下的受难者。
受难者破茧后所有的灵魂都是自己的,在各种信仰的冲击下自带神性已经是必然。
到时候庄梦蝶可以通过调配灵魂来恢复正常,但是受难者不行。
受难者的灵魂调到别的躯壳中,不但受难者没法正常,反倒可能让其他躯壳也变成这种啥也不愿意去想的状态。
而且这次还被庄梦蝶的记忆冲了一波,到时候受难者会变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
连庄梦蝶的记忆都推测不出受难者会变成个什么鬼东西。
庄梦蝶又双叒叕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得到那份记忆后就一直都在叹气。
不过也确实,知道的越多,糟心的事情也就越多。
特别是在自己的实力还不足的情况下。
稍微收拾了一下怨念残片,庄梦蝶看了一眼就把这些残片直接丢到了摇摇欲坠的苍白火焰之中。
苍白火焰旺盛一瞬,而后又恢复了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看着还是半死不活的苍白火焰,庄梦蝶终于忍不住戳了戳污染之触问道:
“污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污染之触晃了晃自己的小触手道:
“污染说什么?你又不是咖啡,因在果之后,要搞懂先后顺序好吧。”
“就是因为那些污染的存在,所以你才能开出来污染之触,而不是污染之触导致了那些污染的存在。”
“不要搞反了因果好吧。”
庄梦蝶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那份记忆真的太过深刻,而且那种被污染一点点折磨,一点点弄疯的感觉真的太过刻骨铭心。
路仁自己给受难者设计出来的那些磨难,那些痛苦试炼啥的,连那份记忆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借用论战的说法:先过了污染侵蚀身体再说。
所以恨屋及乌,她现在真的挺想把污染之触揪出来好好炮制一番。
庄梦蝶想了想,又对污染之触问道:
“我记得等级评定副本播报的时候,有个污染减弱,所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也许还有很久,也许比赛结束。污染不知道,现在的那个傻瓜程序也不知道,但是污染建议你还是做好准备。”
庄梦蝶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摇曳的苍白之火,然后控制周围的水流将自己往海面上推去。
………………
“咦?哥,你不傻了?”
爱丽丝的意识刚刚回归,结果就发现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正从自己身后伸出,然后捏住了自己的脸蛋。
而天闻就在前方悬浮,看起来像是在拍照。
爱丽丝拍开路眠不安分的爪爪,没好气道: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哥,我不允许你这么骂你自己。”
路眠又把爪子伸了出来,然后用力的揉了揉爱丽丝的小脸问道:
“哥,德尔塔回来了唉,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吗?”
爱丽丝继续拍开路仁的爪子回答道:
“是,迷城没了,知识也没了,爱丽丝还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堆债务。”
“啊?债务?”
“嗯,债务。”
在路眠好奇的注视下,爱丽丝掏出来了一大堆的高级材料,都是迷雾世界和穿山甲收集来的高级货。
拿着这些材料,爱丽丝就开始手搓生命炼金石。
她觉得自己真挺贱的,说好的白嫖知识,但到了最后还是要自掏腰包。
也不知道雪华明是不是故意的,秋月白的芳草萋这俩倒霉孩子虽然不是庄梦蝶记忆中的那些与她一同走过苦难岁月的幸存者,但是却拥有很多与幸存者相同的特性。
就像是那些人重新归来。
哪怕只是看电影都会对主角乃至其演员产生好感,何况是一份真实的,宛若亲身经历过的记忆。
所以对于这些在疯癫与苦难中相互扶持,共同走过那艰难黑暗岁月的战友,庄梦蝶真的放不下她们
不过庄梦蝶的记忆最主要的还是影响庄梦蝶那边,爱丽丝这边还是理智的,所以她总有一种替身文学拉满了的感觉。
过去的庄博士造出来了俩有着与过去伙伴相同特性的替身。
而这俩替身又把现在的庄梦蝶当作是庄博士的替身。
太扭曲了。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爱丽丝觉得还是不要去深究这种诡异的逻辑问题比较好。
所以爱丽丝连上了德尔塔。
“抱歉,殿下,让您担心了。”
爱丽丝还没开口,德尔塔反倒是率先发出了信息。
“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
“对了德尔塔,你把基础数据库的权限开放给我,还有之前放过的那段录音,重新放一遍。”
“用帝国原本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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