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得气急攻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诚然,这外甥女对他忠心不二,哪怕为邵沉锋生了儿子,心里也是忠诚于他。
然而这有什么鬼用!
这一刻,他是真后悔将贺芳亭嫁去镇北王府。
当初会想到这个计划,是看中了贺芳亭的聪明才智,万万没想到,如今会恨上她的聪明才智。
普通女子,到了这样的时候,要么跟丈夫一条心,要么求着他给粮饷,以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却直接跟丈夫一拍两散。
甚至想出了挟持人质的诡计!
虽然他不知道她要怎样挟持,但她既然敢说,必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可这样一来,镇北王府的后方就乱了。
邵沉锋是孝子,不可能容忍母亲被劫走,他那两个兄弟,也不可能看着妻儿、母亲陷入危险之中,那他们还有心思打仗么?
就算不亲自来追,也会动摇军心。
北蛮大举南侵,本就需要邵家诸子全力以赴,哪能添乱!
更严重的是,贺芳亭一行人往南跑,必然会被沿途百姓察觉,消息传出去,镇北王妃、老王妃都逃了,人们会怎么想?
肯定想着此战必败。
那这一战就真的败了,而且是不攻自溃,镇北王府兵败如山倒,北蛮兵力损失还极小。
这与他的预期不符。
再往下想,朔北士庶、残兵败将会不会跟着贺芳亭逃往五柳关?会的可能性很大。
北蛮子会不会紧随其后?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皇帝不敢赌。
牵羊礼,是每个皇帝的噩梦。
褚家历代皇帝为何不敢轻易动镇北王府?原因之一,就是朔北隔开了北蛮与中原,让朝廷不必直面北蛮子。
收到贺芳亭这封密信之前,皇帝还是执棋人,从容不迫地看着黑子、白子在棋盘上厮杀,无论哪方获胜,于他都有利,他才是最后的胜者。
可收到这封信之后,他感觉棋子似乎不受掌控,眼看就要冲出棋盘,威胁到他的安危。
这都是贺芳亭造成的!
他就不该让她去朔北!
当然了,北蛮会来这么多部落,也出乎他的预料。
这些遭瘟的北蛮子,怎就死不绝!
李荣贵大惊,“圣上,您这是怎么了?”
赶紧上前搀扶擦拭,又急命小太监召太医。
皇帝扶着他的手,“传郑首辅,快!”
于是,郑增华还没走出皇宫,又被叫回去。
皇帝已经服了平心静气的药丸,沉声道,“邵沉锋所要钱粮,如数筹集,尽快发往朔北!”
增兵支援就别想了,他就算派兵,也只会派到五柳关。
郑增华:“是!”
心里很奇怪皇帝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但也不多问。
主要是君心难测,他怕问多了,皇帝又反悔。
出了明德殿,小跑着去户部官署。
皇帝让李荣贵执笔,他亲自口述,迅速给贺芳亭回信,主要内容是让她以家国大义为重,留在镇北王府稳定人心,切莫堕了她母亲福庄长公主的清名,也不要让老长宁侯夫妇因她而蒙羞。
还说舅舅也很牵挂她,想让她平安无事,因此,邵沉锋所要粮饷,已责令户部筹集,即将发往朔北,不会让她被邵沉锋迁怒,大可放心。
写完这一封,又给安世杰写,令他暂停刺杀贺芳亭的所有行动。
两封密信送出去,皇帝这才舒了口气。
李荣贵已经看过了贺芳亭的信,很是不解,大着胆子问道,“圣上何以担忧至此?您不下旨,顺安公主出不了五柳关。”
皇帝叹道,“你懂什么,只要她一挟持邵家老幼,就帮了北蛮子的大忙。”
他担忧的根本不是贺芳亭能不能逃回京城。
李荣贵喃喃道,“她,她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皇帝反问,“你觉得她不能?”
李荣贵想了想贺芳亭的过往,不自觉有些佩服,“能!”
顺安公主这人,说话温柔,举止优雅,礼数周全,待人体面,是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
可她能做出什么事,真是谁也想不到。
又带些疑惑问,“为何还给粮饷呢?您下道禁令,她也不敢不遵!”
皇帝呵呵,“生死关头,你认为她还会听朕的话?”
他是可以严令贺芳亭放弃挟持、出逃之念,乖乖留在邵家,但她会听么?未必。
邵沉锋都说要不到粮饷就杀她祭旗了,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这个外甥女跟他实在太像,如果是他,哪还管什么禁令不禁令,肯定先顾着自己性命,不逃到京城,也可以逃到别的地方,例如西南。
就算能趁乱杀了她,也只会造成朔北更大的混乱,影响到镇北王府抵抗北蛮,因为她是镇北王妃。
她必须活着留在镇北王府。
所以,他给足邵沉锋粮饷,让她免除邵沉锋的威胁。
且好言相劝,哄她顾全大局。
要问他现在对贺芳亭什么看法,就八个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注意,这不是贬损,只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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