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说得对,这是王府的荷花,小郡主全摘了旁人也管不得。

    她要珍爱,就回去珍爱自家的。

    唉,难怪教她的刘先生说,她有一股不合时宜的痴气。

    周盈琼根本不看她,也不理会其他人,只看贺芳亭,“王妃娘娘,既然定了品荷会,就该品荷,就该禁止有人采摘荷花,不能出尔反尔!”

    叶老王妃对她,也是出尔反尔!

    见周盈琼认准了自己,贺芳亭笑道,“这不过是件小事,周姑娘为何非要揪着不放?”

    她若不应战,倒显得怕了。

    况且帮腔的这些夫人小姐们,只在荷花上打转,总说不到点子上,这周姑娘显然是拿璎儿摘荷花做筏子,借题发挥,小题大做,如果只跟她争论荷花能不能摘,论到明早也说不清。

    她听着都着急,看来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来。

    周盈琼肃容道,“王妃学富五车,岂不闻汉昭烈皇帝曾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今日虽是小事,却也不能含糊过去。”

    贺芳亭笑容不变,“看来,周姑娘通晓史书,学问渊博。”

    周盈琼傲然道,“不敢说渊博,只是与家中兄弟一起,苦读十年,不曾荒废。”

    人人都说贺王妃通古博今,饱读诗书,她也不遑多让。

    而且听到那些传闻后,更觉得自己错失良缘因为,王爷既然会钟情饱读诗书的贺芳亭,那肯定也会钟情她。

    她自认读的书不比贺芳亭少。

    至于容颜,虽然她不如贺芳亭,但王爷不是肤浅的人,前头那位简王妃也很美,他却不喜欢。

    家世什么的,王爷也不会太在意,镇北王府已是一等一的门第,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当时叶老王妃也说得很清楚,她更看重的是姑娘的性情为人,不是家世背景。

    所以,她只是输在没有尽早对王爷挑明心意。

    如果王爷先与她两情相悦,纵然抗旨,也不会接受皇帝的赐婚,又哪有贺芳亭的事儿?

    这真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贺芳亭赞道,“苦读十年,不曾荒废?周姑娘真乃奇女子也!”

    周盈琼:“王妃娘娘谬赞!”

    贺芳亭:“不知姑娘可曾读过南华经?”

    周盈琼很自信,“读过。”

    她喜欢庄子,时常翻读南华经,无论贺芳亭想考什么,她都答得上来。

    贺芳亭含笑说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何解?”

    周盈琼:“在王妃心中,我是井蛙、夏虫、曲士?!”

    这不是想考她,是想羞辱她。

    贺芳亭笑吟吟道,“不然呢?”

    她喜欢读过书的人,因为她说什么,对方听得懂。

    譬如诸葛亮骂王朗,王朗要是听不懂,压根不会死,会被气着的是诸葛亮。

    周围笑声一片。

    彭氏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各种嘲讽。

    但她对面的金氏正襟危坐,平静而麻木地等着周盈琼说破那件事情从周盈琼出声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哪怕立时将周盈琼拖出去,大嫂也会起疑,也会问她。

    所以,瞒不住了。

    那就说呗,她也不怕,镇北王府无大错,后悔的只会是周盈琼。

    周盈琼羞愤欲死,“王妃为何无故辱我?!”

    贺芳亭脸上带笑,眼神轻蔑,“周姑娘,本宫教你个乖,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

    不是她以大欺小,是这姑娘咄咄逼人,失了分寸。

    也是她性情好,换成真正跋扈的公主、王妃,这姑娘早已被打出去了,哪容她在此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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