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贵痛哭流涕,比死了父母还伤心,“圣上,圣上啊!”

    他的天,塌了!

    也就想不起来去传皇帝最后的谕旨。

    起初,首辅郑增华还抱着一线希望,但五日之后,情况并未好转,太医们推断,皇帝只是在熬日子。

    于是,郑增华率文武百官恭请梁皇后拿主意。

    梁皇后能拿的主意有且只有一个,打开东宫,令太子监摄国政。

    太子乃国之储贰,在皇帝出了意外后监摄国政理所当然,因此无人有异议。

    就连深受皇帝宠爱的乔贵妃母子,也只敢在自己寝殿里嘀咕几句,在外绝不敢多说。

    褚中轩走出东宫那一刻,只觉天地如此清明。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被众臣簇拥着到了皇帝寝殿,看着龙榻上枯木般的父皇,心里大为快慰,脸上却是关切悲伤,挤出几滴眼泪,对皇帝哭道,“父皇安心养病,您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定能好转!”

    皇帝眼神复杂,一直盯着他。

    从苏醒到现在已有好几日,已足够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

    太子摄政势在必行,他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阻挡。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是风中残烛、日薄西山,太子才是朝阳,才是褚家新的希望。

    一代又一代,都是这么轮转。

    他甚至还庆幸,自己虽然喜爱乔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却从来没有换太子的念头,没把五皇子抬起来跟太子相斗,如今能让太子毫无争议地接替他。

    权力平稳过渡,这是国朝之幸,褚家之幸。

    但太子褚中轩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郑增华等大臣,都知道太子没上过朝,不通政务,因而急着教导他,没容他在皇帝榻前哭太久,便劝他国事为重。

    褚中轩哭道,“父皇如此,孤忧心如焚,寝食俱废,无心国事,只想为父皇侍疾!”

    众臣都夸他孝顺,然而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干,苦劝他去前朝。

    他还是不去,最后是梁皇后出面训斥,又苦口婆心地说,“儿啊,你是太子,身上责任何其重大,不使朝中生乱,不让你父皇担忧,才是真的孝顺。”

    褚中轩这才从命。

    梁皇后本想留下来服侍皇帝,然而她也很虚弱,没一会儿便头晕目眩,被宫女搀扶着出去。

    乔贵妃母子也想侍疾,但褚中轩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早令人警告母子俩,留在住所不得外出。

    转眼间,皇帝寝殿只剩下李荣贵和一众太监宫女,还有几名太医。

    皇帝倍感凄凉。

    何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大臣们不可靠,忙着向太子邀宠,皇后也不可靠,重视儿子胜过重视他,最终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李荣贵这个阉人。

    “圣上啊!奴婢愿以身相替,只求您能痊愈!”

    李荣贵伏在皇帝榻前,哭得天昏地暗,凄凄惨惨。

    皇帝听得又感动,又心烦。

    朕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有这功夫,还不如督促太医好生给朕治病!

    转动眼珠,努力看向李荣贵,想让他安静些。

    但李荣贵没看见,依然嚎啕大哭。

    别的太监宫女以及值守的太医们,也极为动容,暗想李公公伺候圣上几十年,对圣上的忠心感天动地。

    无人知道,李荣贵哭的是他自己。

    刚才太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他几眼,看得他寒入骨髓,心知死定了,只怕全尸都是奢望。

    太子有理由恨他,每次禁闭东宫,都是他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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