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中许多事务还未理顺,他并不愿意镇北王进京添乱。
褚中轩淡淡道,“父皇是父皇,朕是朕。”
父皇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才会容忍镇北王府这么多年,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所有让他不爽或者威胁到皇权的,都该尽早除去,比如五皇子。
他这话一说出来,郑增华就无法再劝了。
再劝,就是心中只有逝去的先帝,没有眼前这位新皇帝。
郑增华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褚中轩却又温和地赐了坐,叹道,“老大人不必如此,当此非常之时,朕不会轻举妄动,只是担忧顺安表姐,关心则乱呐。”
郑增华:“顺安公主怎么了?”
他咋没听说?
褚中轩:“父皇对顺安表姐视若亲女,顺安表姐也对父皇孺慕崇敬,一片孝心。父皇仙去,她怎么可能不来奔丧?朕了解她,哪怕病得起不了身,也会让人抬着自己来!此事必有蹊跷!”
郑增华悚然而惊,“圣上是怀疑,顺安公主被镇北王禁足?”
镇北王真有这么大胆子?
褚中轩面色凝重,“何止禁足!朕怀疑,她有性命之忧,甚至,已经被镇北王府谋害!”
他并非信口开河,是真的有这种猜测。
前三道诏书,贺芳亭不来,有可能是害怕他。
但第四道诏书也不来,那就不是她敢不敢来,或者邵沉锋让不让她来的问题,而是人已经没了,邵沉锋就算想让她来也变不出活人。
因为,没有人扛得住皇帝连发四道诏书,贺芳亭扛不住,邵沉锋也扛不住,他们都对抗不了皇权。
这也代表着,贺芳亭八成已经死了。
很可惜,还有些心疼。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先帝亲封的顺安公主死在镇北王府,邵沉锋逃不了干系,整个镇北王府都逃不了干系。
褚家多少代皇帝没能解决的难题,即将被他解决。
以往,褚家也不是解决不了邵家,只是有两个顾虑,一是道义,世人皆知,太祖与邵家两不相负的誓言,二是要用邵家抵御北蛮王庭。
如今北蛮王庭没了,顺安公主之死,也能破了褚、邵两家的道义,真乃天时地利人和,上天都帮着他,要成就他的伟业!
所以他发出第五道诏书,逼镇北王府自乱阵脚。
之后还会有第六道、第七道直到邵沉锋上京自辩。
若是不来,开春后他便派兵前去。
总之有理由了。
李荣贵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暗想不愧是父子,事先没有商议过,想出来的办法却一模一样。
先帝在朔北的种种布置,以及对顺安公主的谋算,只有他最清楚,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告诉新帝。
并不是偏向顺安公主,而是不敢横生枝节,以免伤及性命。
褚中轩下第一道诏书时,他觉得新帝真是个色中饿鬼,后来发现,新帝既是色中饿鬼,也是莫测帝王。
美色与权力,他都要。
他比先帝更难伺候!
说回此时,郑增华听完褚中轩的话,愣了半晌才吃惊地道,“镇北王府敢谋害顺安公主?!”
他也听说过,镇北王与顺安公主是怨偶,但这世上怨偶多了去了,杀害妻子的可不多。
何况这妻子还身份尊贵,不可冒犯。
褚中轩:“为何不敢?”
郑增华也没法替镇北王作担保,“可,可顺安公主给他生了孩子!”
褚中轩一笑,“那又如何?”
郑增华说不出话。
是啊,帮他生过孩子算得了什么?如果镇北王真想杀顺安公主,就不会顾忌这些。
褚中轩:“况且也未必是故意,也可能是夫妻口角,一时失手。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该问罪!”
郑增华张了张口,艰难地道,“或许,顺安公主就是生病了。”
此刻他真心希望顺安公主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朝廷与镇北王府和睦相处,平安无事。
因为,他没有太大的野心,对身后之名也不怎么看重,只想在首辅任上安安稳稳致仕回乡。
褚中轩胸有成竹地道,“是病是死,很快就能见分晓。”
郑增华深施一礼,“无论如何,还请圣上三思而后行!”
太子,不,新帝年轻气盛、锋锐太过,非朝廷之福。
褚中轩笑道,“老大人放心,朕自有分寸。”
人一上了年纪,胆子似乎就小了,父皇如此,郑增华也如此。
君臣俩又说了会儿,郑增华告辞出去,走到宫殿外的长廊里,刚好遇上武宁侯齐剑隆,两人寒暄几句,一个继续出宫,一个面见新帝。
坐在回家的大轿上,郑增华满脸狐疑。
太祖最初起事时,齐家便追随太祖,世代忠贞,因此齐家的爵位一直传了下来,但齐剑隆最为人所知的,并非其深厚的背景,而是多次非议镇北王府。
曾说镇北王是朔北的土皇帝,朔北人眼里只有镇北王,没有朝廷,应撤销其王爵,或者令邵家回京,换别的将领镇守朔北。
还说,镇北王府若敢有异动,他便自请出征,率军踏破北安城。
他说的对不对,有没有踏破北安城的能耐,姑且不论。
新帝频繁召他入宫,是在密谋什么?
郑增华心中忐忑。
次日恰是大朝,褚中轩下诏,令武宁侯齐剑隆掌管左军都督府,到重安北路一带练兵。
郑增华心里由忐忑而至凉凉。
重安北路再往北,就是五柳关。
圣上这练兵,剑指镇北王府。
唉,怎就这么急!
这一刻,郑增华都想推病致仕了,又怕惹怒新帝。
新帝才登基他就致仕,显得不识好歹,不懂人情世故。
况且他也有点舍不得。
首辅之位,他才坐了不到三年,家里的儿孙也还没安置好。
罢了,再熬一阵,料想没那么快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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