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小姑三人杂缠不清,江止修听得大皱其眉,忽听江林修叹道,“大哥,都这会儿了,您那私房,还不肯拿出一点儿么?”
“什么私房,我哪有私房?”
江止修一愣。
江林修心知肚明地笑道,“大哥别瞒着我们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江南富庶,只会更多。也不用多拿,拿个两三万,让家里度过难关即可。”
他这意思,自己贪了?!
江止修怒上心头,重重放下茶盏,沉声道,“二弟,我早就说过,为兄谨慎廉洁,从来没有收受贿赂!”
正因他不贪,才能得到圣上的看重,提拔为户部右侍郎。
江林修不以为然地道,“自家人面前,大哥就别说外面那一套了!两三万而已,又不会让你伤筋动骨。”
两三万对于大哥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而他们二房只要能从这两三万中弄出一万,就够花好一阵子。
江止修为之气结,圣上都信他廉洁,自家兄弟却不信!
“我说了,我没贪!”
江林修笑笑,“大哥莫急,谁也没说你贪,只让你顾念家里。”
江止修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这一瞬间,忽然想起贺芳亭曾说过,二弟心眼多,不实诚。
当时他还跟贺芳亭生了场气,觉得她看不起自己的家人。
眼下看来,贺芳亭一点儿没说错。
忽听父亲江承宗也道,“止修,你兄弟话糙理不糙。按理说父母在,无私财。然而你如今当了大官儿,手上留些钱也无可厚非,但这家里你可不能不管,一家子都指望着你呢。”
这话中的意思,还是他贪了,还贪了很多。
江止修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声音有些沉痛,“爹,当初我入仕,您老人家严正叮嘱,万万不可贪污!我做到了,可为何您不信?”
江承宗:“为父自然信你。但你纵然不贪,任上也该有些孝敬。别的官儿都拿,你若不拿,岂不是标新立异,妨碍仕途?”
所以他觉得长子还是拿了的。
不是贪,是拿。
江止修只觉心肺堵得难受,又不能冲老父发火,便转向江林修,怒道,“若不是你败了江南的商铺,家里也不会只有这些钱!”
江林修争辩道,“做生意这种事,有赚就有赔,谁说得准!要说败家,还得是大嫂!她一年能花一万六千两!”
江止修冷眼,“都花在哪儿了?”
他在户部任职,看账本是老本行,随意翻了翻,就知道这些银子都花在了自家人身上。
贺芳亭自己的吃穿用度,也在份例之内。
可她随意一件衣裳,就超出了每月的份例,超出的那些,必然是用她的嫁妆来补足。
家里用钱最多的就是二弟,娶妻生子,儿女满月、生辰,每一项都要花出几千几万两。
更别说他还败了江南的商铺!
江林修抚着胸口,很伤心的样子,“大哥,你这是在怪我?”
江承宗帮腔,“你们兄弟不要争吵。要说错,还是错在贺氏,是她养成了家里的奢靡之风。咱们清茶淡饭就能吃饱,她偏要弄些什么人参燕窝,那东西能有萝卜实在?”
潘氏小声道,“我吃着也差不多。”
江止修深吸口气,想起贺芳亭刚嫁进江家那年,请京中名医为两老诊脉,那大夫说,两老过得清苦,身子亏损,恐有损寿数,得好好补一补。
他也感念父母这些年的辛劳,想要报答一番。
可他没想到,人参燕窝,各类补品的花费如此之高。
他很怀疑,这些昂贵的物件儿是否真有那么大的作用。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紧的是眼下,中馈总得有人来管。
环视堂中女眷,也只有弟妹李惜香合适。
然而李惜香怎么都不接,甩着帕子道,“大哥说笑了,就这一百零三两,够干什么?这家我不会当。”
江林修也在一旁阴阳怪气,言下之意,不拿个两三万出来,中馈就接不了。
一直说到天明,夫妻俩还是一样的口吻,逼着江止修拿钱。
江承宗、潘氏老两口也帮着他们,虽然光耀门楣的是长子,但日常承欢膝下、陪伴二老的是次子,两人不免偏爱些。
至于江芙蓉,知道家里能依赖的是大哥,想帮他说话,可刚一开口,就被父亲指着鼻子骂,只能继续闭嘴。
江止修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怒道,“不接就不接,你们不想管,自有能管的人!”
说罢甩袖去了。
去哪儿呢?春明院。
他心里埋怨贺芳亭,如果不是她来这一出,家里也不会乱成一团。
不但累得父母熬了两个晚上,还逼得他这堂堂户部右侍郎,亲自过问家里的琐事。
这都是当家主母贺芳亭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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