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染了墨,小侍女打湿帕子,轻轻帮她擦拭。
贺芳亭心平气和地道,“这些果子不要浪费,你们自用。”
“是!”
侍女们垂首施礼。
贺芳亭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儿子方才那番锥心之言,她决定原谅。
不原谅又能如何呢?
亲生的孩儿,不像店铺里买来的首饰或其它爱物,有了瑕疵,说不要就不要。
孩子是要教的,他糊涂,当母亲的更要多加教导,哪怕是狠狠打上几顿,也不能轻易放弃。
她带他来到人世,岂能一不顺心就撒手不管?那也未免太过无情。
但她没有机会,因为,江嘉宇假期已满,要回云山书院了。
云山书院学规很严,哪怕是京城本地学子,也得在学院住宿,十日一休沐,到时才能回家。
临走前,江嘉宇到春明院辞行,贺芳亭见他一身玉色襕衫,翩翩少年,心又软了几分。
温言道,“宇儿,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专心念书。今年虽不下场,也要多下苦功。”
宇儿的几位老师,都觉得他学问不够扎实,又缺乏变通,最好明年或后年再参加乡试,左右他年纪又不大。
能在三十岁前考中进士,都算聪明有运道。
她也看过宇儿的文章,无甚出彩之处,院试前指点过几次,助他上了榜。
但是,宇儿不喜欢她的指点,江止修也说她添乱,她也怕宇儿学杂了反而更难精进,便不再过问。
江嘉宇应了声是,忽又抬头,目光诚恳地道,“母亲,儿与谢容墨一见如故,高山流水!还请您看在儿的面上,莫要苛待了谢姨。”
贺芳亭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又有点凉,“我何曾苛待她?中馈杂务,你父亲已交托你二婶,毋须我过问。宇儿若放心不下,不如去找你二婶。”
她说的都是实话,江嘉宇也知道。
可在他心里,眼下家中诸般乱象,都是因母亲不接纳谢梅影、不掌中馈而起,二婶不善管家是标,她才是本。
她虽没有明明白白地苛待谢梅影,谢梅影却因她而受苦。
因而倔强地道,“请母亲善待谢姨!”
他都没有劝说母亲答应谢梅影进门,只是请她当客人一样善待,这小小要求,不过分罢?
俗话说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子,贺芳亭怒道,“我是作了什么孽,要让亲生儿子这般质疑?”
江嘉宇连忙跪下,“儿不敢!”
贺芳亭:“我看你敢得很!”
江嘉宇:“母亲,儿也是为了你的贤名”
贺芳亭气极,“我要什么贤名!”
她只要活得自在。
况且,她如果真答应了,得的也不是贤名,是蠢名!
不行了,再说下去,她会想动家法。
不能让他带着伤去学院,脸面上不好看。
孩儿小没良心,当娘的还得为他周全。
顺了顺气,勉强平静地道,“宇儿,天不早了,快去书院罢。”
江嘉宇想到谢容墨还在等着自己,便也没有多留,“母亲保重,儿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贺芳亭数着自己的呼吸,极力平缓心情。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像是中了谢梅影的毒!
想了一想,对白薇道,“去请谢姑娘。”
自从谢梅影来到江家,她还没有单独跟她说过话。
一是江止修防得紧,二是觉得没必要。
可现在,她想见一见谢梅影,听听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君兼祧两房,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对谢梅影来说又何尝不是。
何况江止修都能当她爹了。
“是!”
白薇答应着退出,到了院里,点了两名健壮的仆妇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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