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骤然熄灭。
独守主殿的画屏从浅眠中惊醒,索性有淡淡的天光自窗外透过来,四周不算一片漆黑,她霎时松了口气,狂跳不止的心却始终安分不下来。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画屏起身,想再次点上烛台,却仿佛有人走到了她身后。
“谁!”
匕首破风而出,直直扎在不远处的桌椅上。
而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画屏吞了吞唾沫,反手将烛台捏在背后,浑身都在防备。
“呼——”
她猛地转身,却见只是窗户被吹的吱呀作响。
兴许烛火也是被这怪风吹灭的呢。画屏这样安慰自己,她打了个呵欠,打算将烛台放回桌案上。
恍惚间,她看了一眼烛台侧方铜制的莲花瓣,那里空无一物。
没有自己的倒影。
“咚——”
烛台掉落在地,画屏气息微乱,正懊恼的想捡起来,却又是一阵风吹来。
霎时引线自燃,烛火大盛,眼前的景象瞬间淹没在灼热之中。
火焰迅速吞噬着她的理智,来不及细想,画屏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殿门。
“砰!”
她倒在了地上。
“好听嘛。”
盼儿从墙后探出头来,笑嘻嘻的邀功:“请恭喜我的鬼域精进一步!”
阮桑枝淡淡瞥她一眼,抬脚便走向殿内。
四周摆设完好无损,烛台稳稳当当的放在远处,若是画屏醒过来,恐怕只会觉得自己做了场噩梦。
因果线到这里就已经完全断了,至少证明此处就有小芸的遗物,或许还寄托了她的残魂。
真是心善的姑娘,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
阮桑枝叹了口气,唤出魂剑,从前只拿这东西诛邪,今日反倒用它寻鬼。
剑身轻颤,对此很是不满。
“安分点。”
她没有跟魂剑商量的意思,抬手间御气催动,霎时化为万千剑影,朝四面八方飞刺而去。
盼儿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连忙东倒西歪的躲避:“喂!我还在呢!”
阮桑枝靠着墙,双臂环抱,似笑非笑的道:“嗯,这剑戳不死鬼,刚好练一下你的拳脚功夫。”
“这、这样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贵妃娘娘用心良苦,自己却这样埋怨她,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好鬼。
打定主意成为天下第一猛鬼的盼儿此时精神抖擞,有模有样的比划起来,尽管那动作在外人看来颇为滑稽。
阮桑枝有些头晕,她自嘲的笑了笑,这样也好,魂剑尚不能发挥出十之一二的实力,纵然不受她的控制,也伤不了小芸分毫。
“铮——”
剑身轻鸣,幻影消失。
魂剑绕着一个朴素的木盒盘旋,阮桑枝快步往前走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画屏?”
也正在此时,殿外冷不丁的传来苏雪霏的声音。
阮桑枝和盼儿对视一眼,后者气定神闲的拍了拍胸脯。
时间不等人,她划破指尖,就地起阵,木盒之中缓缓现出一团若隐若现的雾气。
并不是莲心。
反倒是上了年份的骸骨,苏雪霏在搞什么?竟然藏着这种阴邪之物!
“快跑快跑!”
盼儿肩上多了个窟窿,脸上飘着几行血泪:“他们有帮手!我打不过呜呜呜呜!”
阮桑枝神色一凛,抬手在木盒上下了个追魂咒,才迅速收拾地面,弄成原本的模样。
“好好歇着。”
她在笨蛋水鬼惊悚的注视下捏了把那滑腻腻的脸蛋,将其收进掌心的裂纹中。
方才使用魂剑时,掌心灼烫异常,她隐隐约约感受到这裂纹或许残存了几丝剑意,如今看来,倒真能临时做个收鬼容器。
不知道能打伤盼儿的家伙,又是什么来历,莫非……
阮桑枝想起一张脸,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趟真正的冷宫。
景秀宫。
两地相隔不远,不过她要成功溜出来还是花了不少力气,刚好这里阴气充足,一些没眼力见的小鬼闻到了功德味儿就飞蛾扑火般的冲上来,魂剑不用招呼,自己就窜出来杀了个爽。
“够了!我说够了!”
房梁上吊下来一个白花花的鬼影,魂剑正要去砍了,被阮桑枝抬手拦了下来。
“铮——”
剑身颤动,气流乱飞,她没好气的曲指弹了弹剑柄:“这个会说话,先听它狡辩一下。”
“……”
白衣鬼很不舒坦,它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阮桑枝眉头一皱,魂剑当即飞刺而去,将白衣鬼捅了个对穿。
“你——”
这年头,还没见过有哪只鬼敢嘲讽到她脸上的。
“大师,收了神通吧。”
天光乍破,殿门大开,那鬼一袭红衣猎猎,长发披肩,缓缓撑起一柄墨色骨伞。
好一只男艳鬼。
宫里怎么会有这号人物?阮桑枝在记忆中翻了翻,实在是没想出来哪位燕氏皇帝好这口。
“好说。”阮桑枝抬手将魂剑收回灵台,笑道:“看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鬼,我来此处并非挑事,只想寻个仇家罢了。”
艳鬼看了看满地还未消散的魂魄残屑,又看了看毫不心虚的阮桑枝,叹了口气。
“大师的仇家?若小生识得,必定如实相告。”
他说起话来婉转悠扬,就跟唱戏似的。阮桑枝也放松下来,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尖燃起一团金色火焰,两三只蝴蝶围绕着盘旋。
“认识这个吗?”
“功德。”
那艳鬼笑了笑:“大师心善,那仇家想必也是十恶不赦之人,小生若能助大师一臂之力,本就是功德一件,无需回报什么的。”
啧啧啧。
阮桑枝不由得埋汰起盼儿来,若她有这样的玲珑心思,自己的宝库怕是要被掏空了。
想到此处,她指尖轻弹,其中一只小蝴蝶扑腾着翅膀就飞到艳鬼身边,安安静静的停在他的伞沿上。
“你可见过这人?”
蝶翼翩翩落到艳鬼的掌心,他的脑子瞬间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小生认得,他叫狄胜。”
“是何来历?”
“生前是赵王府幕僚,改换江山后突然出现,接着便被沈大人带走了。”
阮桑枝不由得冷笑一声:“好一个沈大人。”
先前她就觉得不对劲,但想着是沈枯的人,便不甚在意,没想到还真给她送了个细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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