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儿子的话,方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显然不认可这个提议,也不情愿。

    方金现在身心俱疲,还能听到外面老二吵着要吃饭的声音,他不理解也不能接受他爹现在的犹豫。

    “爹,你还在想什么?家里难道不应该以为我读书的事情为先吗?方子拿不到就想别的办法,把个傻子关在家里能有什么用?他要是能说方子,他早就说了!”

    方老爷子见他动怒了,这才开口:“老二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方铜叫人给过继去了,要是老二跟着他不回来,那……”

    方金愈发不耐。

    没读过书的人就是这样,目光短浅,儿子再多有什么用?难道指望老二给他跟娘养老吗?

    他这么大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

    方金又累又困,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工夫,可又不得不跟他爹解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足够了解他爹。

    “想把人留下也无妨,那您就按一天三顿让他吃饱,他自然也就不会打扰我了,只要你养得起。”

    方老爷子一听这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

    “啊?这、这咋行,你弟能吃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吃不饱就抢,他一个人就能顶咱们全家的,哪能由着他吃……”

    方金看着他,心里打定了主意,马上就得让他爹做决定。

    “所以,你让老三养他不好吗?只要你不跟他断关系,他永远都是你儿子,是我弟!”

    他心思一转:“不仅如此,这人到老三那去帮忙,你肯定是要去谈谈工钱的,就跟老三雇的那些人一样,哪个不给银钱?”

    “总归老二如今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这么大个人了,赚银子孝敬爹娘也是应该的。”

    方老爷子刚才还有些犹豫不决,一听这个,有些动摇了。

    他觉得儿子说的对,就老二这样的,这辈子指定不能靠自个养家糊口了,只能卖力气去,谁家招工会要傻子?也只有方铜了。

    只要老二人不跑了,还能赚钱,那蛋糕方子问不出来,他也没那么心疼了。

    这么想着,方老爷子还是同意了,跟大儿子偷偷商量好,到秦家之后该怎么跟方铜说。

    灶房这儿,方银正在看着大嫂做饭,没一会儿,就见他爹沉着脸过来了,他赶紧一脸戒备的起身。

    他爹要是敢打他,他就敢跑!

    “老二,你不是一直念着你三弟吗?走吧,我带你找老三去。”

    方银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忍不住确认了两遍,见他爹一脸不耐烦,才欢呼着跳起来。

    方老爷子见他在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一说要去找方铜,竟然乐成这个样子,心气儿也不顺。

    也怪不得大儿子烦,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方银一下子跳到灶房里,围着做饭的何氏转:“快!饭!吃完找弟弟!”

    方老爷子进去拉他:“还吃什么饭,直接去,到你弟那吃!”

    方银其实也不爱吃方家的饭,可他知道自己吃的多,总是吃不饱,在家吃了,去三弟那就少吃一顿。

    可他爹也是个抠门的,让老二一个人吃饱,家里得最少四个人挨饿::“走不走?不走就再也不让你去了!”

    这方银可不答应,一听这话,赶紧跟着他爹,往秦家去了。

    父子俩他们到秦家的时候,方铜跟铁柱刚把货装上牛车,还没走呐。

    方老爷子离着老远,就看到那牛车上堆的大筐小盒,知道这些都是方铜卖出去的栗子和蛋糕,一下就眼热了。

    方铜也瞧见了他们,其实心情是不错的,毕竟小丫头念叨好一阵了,二伯怎么还不回来?说他说话不算话,说几天结果都到现在了。

    不过见老头也跟着来,他觉得这个事情可能不太顺利,露出个假笑。

    “大伯,这么早啊!”

    方老爷子一听他这称呼,脑子都要裂了:“叫什么呢!我是你爹!”

    方铜冷笑,觉得他大伯真是记性不好了,难不成还想来占便宜啊?

    “过继文书都签了,大伯要是不记事了,赶紧让堂哥带你去看看郎中。”

    方老爷子大怒:“你以为签了张纸,老子生你养你这些年就不算了?白眼狼!”

    方铜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心里已经没啥起伏了。

    “果然是记性不好了,您不会忘了吧,小时候,你带我和大哥进山,大哥掉进坑里,还把我也拽了下去,你让大哥踩着我上去,然后呢?”

    方老爷子眼神闪烁:“多少年的事儿了,谁会记得?”

    “呵,然后你跟我说,‘你大哥手破了,我先带他回村看郎中,然后带绳子回来拉你’,结果呢?我一个人在坑里呆了一晚上。”

    方铜表情讽刺:“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可记得,山里的夜晚有多冷,这件事我永远也忘不了,您放心吧。”

    方老爷子脸色难看,但却觉得这个儿子果然不行:“爹娘生你养你,你还记上仇了,你当把一个孩子养大这么容易的?谁家孩子没有点病有点灾,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是吗?谁家有您这么偏心的爹?大哥大冬天想吃鱼,你带我去河上凿冰窟窿,冰面破了,我掉下水,差点被冻死,回来之后生了场大病,还是我偷了家里的银子,让二哥去给我请郎中,不然我今日就跟二哥一样烧傻了!”

    其实不止这些,当年他头一次去城里,给人打杂工赚的铜板,全都叫他爹给收了,说是他们出的银子,都得先给大哥当娶媳妇儿的彩礼,然后再轮到他们当弟弟的花钱。

    可方铜不是三岁孩子,他知道他们老方家,从来就没有好事能轮到他和二哥头上,只在大哥一个人头上轮来轮去罢了。

    从那之后,他就什么都不干了,不上工不下地,反正做什么都是便宜大哥,既然家里啥也给不了他,至少他不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还能给自己留个好身体。

    方老爷子听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下子说出这么多事儿,他确实这些年都没想起来过,因为他并不觉得这算个事儿。

    “五根手指还有长短,你大哥那不一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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