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
李治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有些渐渐适应这座边城的节奏。
非但不再每日上城楼上慰问士兵,甚至连城门什么时候关闭都不怎么在意了。
李治的无为而治,倒是意外的造就了朔州的繁华。
朔州本就处在大唐和草原的交界地带,每日里都有许多草原上的商人前来贸易。现在城门关闭推迟,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跟唐人讨价还价,或者干脆住在城里。
绝大多数胡商都非常守规矩,而且是守大唐的规矩。
只是贸易自古以来就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之上的,一旦某一方占据强势,必定会在利润分配上占据主导。
大唐同样如此。
唐人在边关的奋勇杀敌,造成了唐人的普遍膨胀。
他们在面对异族胡商的时候,别说给予基本的尊重了,几乎都不当他们是人。
比如说,几斤盐巴就想换走对面的一只羊。一张品相不怎么好的弓,就想换对方一匹马,或者一头牛……
须知,光是这头牛上的两只角,都够做好几把良弓了。
但唐人商贾就是这么霸道。
胡人若是不还,他们就呼朋唤友,或者干脆将官府叫来主持公道。
官府都是唐人,自然向着唐人。
久而久之,胡商也学会了应对之法,那就是拿残次品来换取货物……
但也有些胡商走上层路线,专门跟大唐的贵人合作。
比如说胡克图。
胡克图具体是哪族人,他自己都搞不清,或者说草原上就没人能搞得清,只得按照草原的规矩,给他们取了个九姓杂胡的统称。
虽然胡克图的出身不好,但他从小就非常聪明,在见识到族中长辈贸易赚了大钱后,他就立志成为草原上最富裕的商人。
胡克图深知小打小闹赚不到钱,因此他来到朔州城后就住进最大的客栈,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听山南海北的客商谈论奇闻异事。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很缺钱,竟然指使手下贪污修建东宫的钱粮,被大唐皇帝陛下发现,这才发配到朔州守城……”
“太子很穷?”
胡克图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要知道,现在整个朔州城最大的人物就是太子,若是能跟大唐太子接触上,他的生意必定风生水起!
“老兄,太子可是大唐的储君,大唐富有四海,他这个当太子的还能缺钱?”
“你知道什么,大唐的太子跟咱们草原上的不同,草原上的王子都有自己的部族和牛羊,而大唐的太子除了一座东宫之外,就是想多喝一碗羊汤都得自己花钱买……”
“而且,中原人的太子比较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掉。太子若是不多搞些钱笼络人心,他睡觉怎么能安稳?”
“哦哦哦……”
胡克图见聊的差不多了,当即开始盘算如何接触太子。
其实对他来说,想要接触太子难度并不大。
因为他早就打探清楚了,这位大唐太子非常娇贵,每日里都要吃新鲜的蔬菜才行。
朔州哪来的蔬菜,只能不远千里从长安运送。
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驼队、马车之类。
他的商队正好承接了一部分这个业务,正好凭借这点跟太子套近乎。
胡克图当天就命人准备了几车新鲜蔬菜,亲自驾着车给住在城主府的大唐太子送去。
为了博得太子的欢心,他还花费重金从南方购买了很多的水果。
果然,李治一看到这些水果立马就走不动路了,连连赞叹之余,还顺嘴问了一句。
“此物是何人所献?”
“回殿下,乃是一位胡商……”
“胡商?”
李治一听说对方是商人,脸上立马露出鄙夷之色。
因为李厥的缘故,李治讨厌所有商人。
但碍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还是给了对方一个见自己的机会。
“你去安排一下,将他带到会客处,让他喝一碗茶吧!”
“诺!”
在手下去忙着办这事时,李治则反身回到卧室,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了一套浅蓝色的常服。
胡克图自打进入城主府,就忍不住四处打量。
这倒不是胡克图没见过世面,他在西域诸国中也算颇有声望,不论是康国还是石国的皇宫都是去过的。
他之所以打量城主府,只是在估量大唐太子的财产。
胡克图只是扫了几眼,就看出大唐太子的寒酸了。城主府各处斑驳掉漆不说,甚至连点值钱的摆设都没有。
看样子大唐太子果然很穷啊……
李治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当他看到胡克图并不像一般胡商那般,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羊膻味时,他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再加上胡克图年岁不大,跟自己年纪相仿,这让他更加平添了几分好感。
“你就是胡克图,进献岭南水果之人?”
“诺!”
“有劳贵人记得仆的名字……”
李治闻言冷冷的道。
“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会满足你!”
“我……”
胡克图闻言一愣,可当他看到李治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孤傲时,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太子殿下误会了,仆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不求殿下赏赐!”
“不要?”
李治闻言上下打量胡克图一番,见对方不似作伪,这才笑吟吟的坐下。
“孤常听父皇说,这世上最贵的东西都是以免费的形式出现,然后在未来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知胡克图先生所谋为何?”
“回殿下,仆只是想成为您的仆人,成为替您在草原上搜罗牛羊、奇珍异宝的仆人!”
“哦?”
李治本就是非常聪明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胡克图的用意了。
事实上,他这些天也观察了这座朔州城,光是每天城内的交易额都超过上万贯了。若是能垄断这里的贸易,岂不是每年至少有几百万贯的交易额,几十万贯的纯收入?
只是该如何做呢?
亲自派人去做,定然会被人抓住把柄,然后捅到父皇耳朵里。
但若不派人去做,眼看着黄澄澄的铜钱被卑贱的商贾们赚走,他的心啊就跟被人刺了一刀似的……
“你?”
“孤能信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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