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风殿。
朱窗紧闭,春雨连绵。
皇帝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就连他自己手上的隐隐作痛,更不必说封御清脸上依稀可见的痕迹了。
看来父皇这次是真生气了,竟然将她送回到这椒风殿来。
封御清用舌尖顶了顶腮,左边脸颊一抽一抽地疼,她僵硬地抬手在脸侧摸了摸,盯着紧闭的窗口出神。
椒风殿早已空了多年,摆设陈旧,烛光幽幽,即使是在白日里也阴森的可怕。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
或许不能说是生活,被皇后刁难,被兄弟排挤,被宫人苛待……不过是靠着皇兄每日遣秦璇送来的零散饭食苟活罢了。
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实在很冷,封御清微微蜷了蜷修长白净的手指。
椒风殿的确是很冷的,每年冬天都是如此。封御清的两只手上曾生出过不少冻疮,又痛又痒,她每每去挠,越挠越痒,最终还是皇兄亲自监督,每日替她涂抹药膏,这冻疮才总算是好透了。
所幸手上没有留疤……那瓶药她一直带在身上,不久前送给元冶了。
过往桩桩件件杂事如附骨之疽,啃血食肉,痛不欲生,仅仅只是回想,封御清心中都觉得抽痛,脑中更乱作一团。
她早已搬去了兰林殿。
淑妃是宠妃,兰林殿富丽堂皇,有无数山珍海味,珠宝明玉,但在封御清心中,她始终未曾离开过椒风殿。
她被困在父皇亲手打造的囚笼里。
她在这囚笼中扮演着乔妃,她可以娇蛮任性,无理取闹,但偏偏不能恶毒。因为她是乔妃,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偏差。
什么羽国唯一的公主,看上去像是拥有一切,可实际上,父皇不肯给的,她连分毫都不敢奢求。
封御清蜷着身子在地上睡了过去。
这一巴掌实在是很疼,疼的封御清在梦中都觉得有人在碰自己的脸。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有人伸手托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将茶杯递到她的唇边,喂她把水一点一点喝了下去。
封御清睁开眼,便看见了一截清瘦的手腕,熟悉的很。
她抬眸,果真是元冶。
“阿元。”她唤了一声,感觉有风吹过,这才注意到椒风殿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
“我在,殿下。”元冶答道,他身旁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专门爬窗进来给她送饭?
封御清实在想象不到,元冶是如何顶着这张波澜不惊的俊脸爬窗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勾起了唇角。
不笑还好,这一笑竟又扯到了隐隐作痛的脸,疼得她“嘶”了一声。
“殿下。”元冶有些无奈,将食盒推到她身前,“先吃些东西吧。”
封御清仰头看着元冶,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吃不下。”
“我相信你,殿下。”元冶忽然道。
“你相信我不会做那种事?”
“不。”元冶目光沉静,“我只是知道,若是殿下做的,你断不会不承认。”
“这算是夸我吗?”封御清问,慢慢凑近他,轻挑地勾住了他腰间的环形玉佩。
元冶在原地未动,只意味不明盯着她泛着笑意的眼睛,“可能算吧。”
元冶身上丝丝缕缕浅淡好闻的香气几乎将封御清整个人包裹其中,使她不由想靠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只是很快指尖一空。
元冶慢条斯理将自己的玉佩勾了回去,“既然殿下不想吃东西,那先上药吧。”
“谁说不吃——”封御清哼哼了两声,把食盒拿到手边打开,却见里面完好摆着一碟糯米糕。
她一时间愣住了。
前世封御清便知道元冶会做糯米糕,为此求了他许多次,但那时她心悦于他,元冶始终没松口,她也就没有强迫。
“是你做的。”她的语气里没有疑问。
元冶答非所问,“殿下不吃?”
“吃。”封御清道。
封御清拿起一口咬了下去,那糯米糕松软清甜,分明是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现如今吃起来与寻常糕点也没什么两样。
她又吃了两个才停下来,盯着元冶道:“不是说要上药?”
元冶挑了挑眉,没反驳,从袖中摸出药瓶。他上药的动作温柔而细致,但抵不过封御清实在娇弱,每当那带着温热的指腹擦过面颊,她就忍不住瑟缩,要将脸转向一旁。
“殿下。”元冶靠的很近,扣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转了回来,沉声道,“乖一些,擦了药才不会留疤。”
“哄小孩似的。”封御清笑吟吟看着他,没再乱动。
“殿下不是小孩吗?”元冶问。
“哭鼻子的才是小孩呢。”封御清不服气道,“我这次可没哭。”
“是。”元冶似笑非笑,“也就这次了。”
封御清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掉了个干净,偏偏还没法反驳。
难得安静了半晌,等元冶给她上完了药,她才自嘲似的笑笑,道:“能在生辰被自己亲爹抽一巴掌,还关禁闭,我也真是这羽都头一个。”
元冶轻嗤了一声,封御清抬眸,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他那双幽深而泛着冷光的眼睛,不明所以。
元冶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将手伸过来。
封御清听话地照做,只见他轻轻抖了抖袖子,一枚铜币便从袖中抖落在她手心。
“嗯?”
封御清跪起身,将那铜币捧在手心,靠近烛火旁细细查看。
竟是枚两面一致的铜币,但与她之前被皇兄没收的那枚不同,这枚铜币上没有刻字,两面都是背面。
封御清失笑,“你这是从哪找来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封御清就僵硬地顿在了原地。
元冶靠得太近了,少年身上独有的甘冽气息近乎将她缠住,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生辰快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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