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真是厉害。”沈冶道。
“是吗?”封御清冷笑了两声,将那封信点着烧了,“我知晓你和皇兄瞒着我做的事很多,定然不止这一两件。”
“殿下想要一一计较吗?”沈冶勾了勾唇角,幽幽问。
“那却不至于。”封御清沉默了几秒,道,“铺陈开来说未免太冗杂了,就说最重要的吧。”
沈冶沉吟点头。
“这一世,由于冬猎出了意外,所以父皇才会又安排了从行宫返程时的刺客,用于嫁祸乔家……当然,若是运气好些,还能顺手将皇兄除掉,扶封御夜坐上储君之位。我说的可对?”
“的确如此。”沈冶道。
“可是,如此重要之事,怎可能因为疏漏而让皇兄活下来?父皇绝不是如此心慈手软之人。”封御清拿手往他脖子上虚虚一劈,“所以,父皇身边也有你们的人?”
“我一定要回答吗?”
“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问出口的意义是什么?”封御清啧了两声,将蹲着的沈冶从地上拉起来。
沈冶并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动作站起身,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侧。
“我只是不保证能给你答复。”沈冶微微笑了笑,“你知道的,殿下,你的问题总是太复杂太难。”
“你只是不想告诉我。”封御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还在怀疑我吗?”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殿下。”
事实上,沈冶也的确没有防备她什么。
封御清现如今与林於撕破脸,又不再完全信任封御君,就算她真的想要揭穿自己,又能去找谁呢?
去找那个设计了一切,将乔家和她逼迫至此的皇帝吗?
正因为封御清足够聪明,所以他敢肯定,她绝不会那样做的。
“你明知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活下去吧,沈冶。”封御清盯着他含笑的眸子,质问道,“你刻意让我知晓蛊虫一事的疑点,不就是为了让我想通这点吗?”
沈冶的笑容逐渐扩大,“我有吗?”
“有,而且我也确实明白了。任何人知道蛊虫之事,都只会为了铲除你而让我光荣赴死罢了。”
——包括皇兄。
“殿下是在害怕吗?”
“还行。”封御清白了他一眼,“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沈冶顿时笑出了声。
“殿下说得太绝对了。”沈冶笑完,颇有深意地将她打量了一遭,“若是殿下落在万俟琛手中,他兴许是会怜香惜玉的,我也好跟着捡回一条命来。”
封御清没想到他会提起万俟琛,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然后等他哪天乏味了,便是你与我的死期。”
“那也不错了。”沈冶道。
封御清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沈冶于是用眼神询问她。
“沈冶——”封御清冲他懒洋洋一笑,“你是在嫉妒吗?”
沈冶显然是愣了一下,“嫉妒什么?”
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封御清,其间跃动着火光。
可封御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嫉妒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喜恶,而你就连半分模糊不清的感情都难以启齿。”
“殿下。”沈冶沉声道。
被如此直白地戳穿,他却没有多少恼怒或是难堪,反倒更觉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在心中。
他对封御清有多少在意与喜欢,他自己说不清楚,更不知道封御清看出几分。
“何必如此试探?”他于是只能问,“殿下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我只想活下去。”
明暗交杂的火光闪烁着,封御清的手抬了抬,又生生压了下去,掩进袖中。
“我可以帮你,沈冶。”封御清道,“可我想留下的人,一个也不能死。”
沈冶眸光幽深地望向她,“殿下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封御清缓慢地眨了眨眼,露出不懂他什么意思的无辜乖巧神情。
沈冶沉默良久,最终才在她充满探究的目光中缓慢开口:“淑妃,纪王,还有……封御君。”
“唔。”封御清微微笑了下,“谨之真是了解我,猜的分毫不差呢。”
沈冶直勾勾盯着她,周身的气息冷冽又强势,他压低了声音问:“殿下觉得,我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吗?”
“谁知道。”封御清眯了眯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忽然用指尖在他手心挠了挠,“就算现在不想答应,也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是吗?”
“殿下会放过杀害自己的凶手吗?”
“我现在不正学着放过吗?”封御清勾着嘴角冲他笑,“你知道吧,就算你说我们是同类,可我们的立场就是不同……你偶尔也要学会体谅我。”
沈冶没吭声。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封御清又道,“有些事我不做,你就永远不会明白;有些话你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封御清能看到沈冶身上沉重的枷锁,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不敢随意看清人心,更不敢轻易相信。
不管是不是为了她,封御清只是真心希望,他有一天能够真的放下仇恨。
可惜这世上之事,向来不是真心实意就能如愿。
“你需要时间想想吗?”封御清问。
沈冶欲言又止,半晌,慢慢合拢了那只被封御清挠过的左手,感到微微发凉。
他的目光越过了封御清。
封御清转头看去,“你在看什么?”
“窗外。”
“可窗户分明是关着的。”
“开着也没什么好看。”
“这倒是实话。”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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