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御花园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只有远处传来阵阵悠扬乐声,仿佛在提醒着他们,这本该是一场庆祝的宴会。
“兰贞。”封御清打破了沉默,问道,“你要去哪?”
因察觉到自己在此处的尴尬而退后半步的顾兰贞愣了下,才找了个借口道:“我去替殿下你再拿一碟?”
封御清觉得有些无言,“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好,我知晓了。”顾兰贞颔首应下,没有犹豫便离去了。
锦鲤池前只剩下封御清和封御煊二人。
封御清沉默着靠着栏杆,看空中一片绿叶飘下,落在池中,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雍州的知府,大抵与将军颇有渊源,倘若被人刁难,你大可求助于将军。”她轻声说道。
“你认识袭铭?”封御煊问道,眼神中略有诧异。
“只见过一面。”封御清道。
那日与皇帝交谈过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回忆起,宫宴时在万俟琛身旁见到的那位官员,正是封御煊未来的顶头上司,雍州知府袭铭。
“听这话,你应当早已认得他了?”封御清转头看向他,自嘲一笑,“如此说来,竟又是我多管闲事了。”
就连她都知晓的人,在万俟琛身旁待了几年的封御煊怎么可能不识得?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封御煊透过她眼中的倒影看到了自己,“清儿,我知晓你的担忧,但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或许我们都需要等待,等待可以毫无保留了解彼此的那日,但显然不是现在。”
封御清没有回答。
随着一声叹息,她将目光重新投回锦鲤池,“你也回去吧,这可是你的烧尾宴,别被封御夜那傻子给抢了风头了。”
“清儿……”
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被封御清催促着,“快去吧。”
封御煊的表情再次黯淡下来,最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远,走回来时人群的喧闹之中。
封御清回过身瞧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她想要叫住封御煊,但最终却没有那样做。
分明在之前,她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她不可能干预封御煊的选择,可到了此时仍是觉得心中空空的,一时分不清自己是遗憾还是单纯的怅惘。
又或者是,既没有她想的那样在乎,也没有她想的那样茫然。
有人穿过御花园,走到了她的身边。
“不是说了,叫你不要跟过来吗?”封御清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个人是谁。
“殿下好不讲理。”那人道,“这锦鲤池莫非是写了殿下的名字不成?”
“你——”
封御清转头欲辩驳,却陡然对上了沈冶望向她的,专注的眸子。
“殿下与纪王闹了不愉快?”沈冶问。
“与你何干?”封御清皱着眉。
“就算哭也没关系。”沈冶朝她笑了笑,“我会等到殿下哭完为止的。”
“谁要你等?”封御清挺直了脊背,倔强道,“沈谨之,这世上不会有人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而哭的。”
“嗯,殿下真厉害。”
“……还不走开?”封御清看着他道。
然而沈冶却只是心安理得地靠着栏杆,继续专注地盯着她看,仿佛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这里。
每每她陷入诸如此类的脆弱之时,沈冶总会变得不听使唤。
封御清有些恼,但更多的是心烦。
这心烦使她短暂地忘却了今日遗留的问题,忘却了皇兄仍在暗中窥伺,忘却了封御煊的一意孤行,忘却了她和沈冶之间尚未得到解决的矛盾。
“死乞白赖。”封御清骂道,学着他的模样也靠在栏杆上。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抗拒与沈冶共处,只要他能够保持安分。
可这份宁静却让沈冶一度被麻痹。
他留下,是因为封御清的眼睛。
他听不进封御清赶他走时的冰冷话语,因为每每这种时候,封御清总是看着他,那时她的目光像是在说——
不要走。
这听上去实在太过牵强,但心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柔软分量太重,使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就此转身离去。
“封御煊会死吗?”封御清突然问道。
“殿下,人都会死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沈冶知道,封御清想要的是他的承诺,因此他道:“不会的。”
“为什么?”封御清追问道。
“因为殿下不想让他死,不是吗?”
“可那并不是我可以掌控的。”封御清冷静道,“你不也看到了吗?即使知道一切,有些事也根本无法改变。”
“殿下以为呢?”
“我不知道。”封御清道,“非要说的话,这大概叫做天命吧。”
“我不信天命。”沈冶道。
“倘若殿下指的是乔家之变,那只是因为事情的根源没被改变,不是吗?”
封御清看他,沉默了许久后道:“封御煊的事,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会。”沈冶这样告诉她。
他的眸光宁静而深邃。
后来封御清每次回忆起这日有关“天命”的谈话,都会想起这个让她安定的眼神。
“你不能忘记你说的话。”封御清道。
“嗯,我知道。”沈冶答道。
二人久久相顾无言,就这样一起靠在锦鲤池的栏杆旁,坦然地消磨着时间。
直到封御清的脚站得有些麻了,她才猛然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然后开始想,自己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是为了出来透口气。
其实偶尔和沈冶待在一起,也还不赖。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3_173114/86140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