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城,便有人在身后跟着。
是个相当熟练的人,似乎没想过要隐藏自己,他肆无忌惮地尾随,却又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使他们之间不至于近在咫尺。
抓起来,或者直接杀了。
沈冶漫不经心地想着,在城中慢悠悠兜着圈子,随后拐进一条深巷。
他的身影消失地很快,那人也很快穿过人群跟上,然后在侧身进入巷子的瞬间,他的刀柄便被沈冶从身后扣住了。
“真叫人失望。”沈冶看清来人,不紧不慢地松手,“本以为会是更有意思的人。”
“殿下要见你。”那人抬起冰冷的眸子,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他似乎全然不觉得惊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不会去的。”沈冶道。
他的目光落在林於腰间的刀上,半晌又移开了视线。
“我说了,殿下,他要见你。”林於不耐烦道,他的手握上了自己的刀柄,倘若沈冶不打算配合,他不介意动用武力。
沈冶瞥他一眼,“殿下只答应了让我今日出来,可没答应让我去见另一位殿下。”
“所以她就自己去了?”林於冷笑着反问,语气中带着微妙的尖酸。
“是吗?”沈冶道。
封御清今日去了东宫。
去做什么?
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蒙在鼓里后的恼怒,甚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问:“看来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要见我?”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林掌印还想说点别的?”沈冶微笑着。
“你对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很有信心?还是说,你自以为足够了解她?你算什么东西,沈冶,你以为像她那种人,会为了你背叛她敬爱的皇兄?”
“这是林掌印在和殿下决裂后的感言?”沈冶讽刺道。
不需要林於的提醒,封御清是个多么难以掌控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黑了啊。”沈冶看着天色道。
不过没关系。
要是看不清,只要攥在手里就好了。
有铁器上的反光一闪而过。
林於的攻击意图太过明显,但这一刀并没有用十成十的力,只留下了绝对称不上深的伤口。
林於还理智尚存。
沈冶没有躲开,有血从他的胳膊上渗出来,他缓慢地垂眸看了一眼。
“为何如此?”林於问。
“天色太晚了,若是现在回去她会不高兴。”沈冶看着胳膊上的伤口轻描淡写道,“不过,现在就好解释多了。”
林於没说话。
他们都在等待着。
沈冶勾了下唇,抬眸,“原来掌印不是在问这个,是想问,我为何要放弃和封御君看似稳定的合谋,转而要与他作对?”
“还想说刚刚那种废话的话,我不介意再帮帮你。”林於道,“满身窟窿地爬回去,她会更愿意相信你。”
“我身上没有掌印想要的答案。”沈冶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识一下呢?从封御君的身上。”
林於没有回答,但将刀收了回去,“看来你对他有很多不满。”
“这个说法,倒像是还有同盟的可能。”
“那么,你是想做什么?”
“掌印觉得我在做什么?”
“我觉得你在做蠢事,非常蠢。”林於将兜帽往下拉了拉,近乎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可此事于掌印而言没坏处。”沈冶道。
林於听罢他肯定的语气,扯着嘴角笑了,“你是不是在封御清面前戏演的太多,连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目的从没变过。”
无论是否与封御君合谋,都不过是想夺回南湘,只是现如今,他想要的多了个封御清罢了。
“掌印大概不在乎究竟谁能吃下南湘这块地,可整个羽国呢?一个易于掌控的傀儡皇帝,和一个心有城府的统治者对掌印来说却是天差地别吧?”
“人人都想当皇帝。”林於的半张脸被兜帽盖着,看不清神情,“可这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自他发觉当今圣上外强中干,已然时日无多时,便开始着手考虑往后之事了。至于选中不被朝臣认可的太子,也是看中了齐家早已家道中落这点,但接触后的封御君,实与传闻中醉心医术无意争权的孱弱太子风马牛不相及,虽然想过反水,可蠢笨无能,背后还有个陈家的封御夜显然更不是好人选。
“如果我说有呢?”
林於抬起眸。
“先帝宠妃诞下的遗腹子。”沈冶问,“掌印觉得听起来怎么样?”
他们对视,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难怪……我就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周遭的寒气仿佛渗入了林於的话语之中,“你倒是好手段,能借陈家的手将人送到皇帝枕边去。”
“比不得掌印你。”沈冶道。
林於没再与他斗嘴,他的手腕轻轻一晃,扣住腰间,将原本已经封住的信件抽出,扔给了沈冶,“打开看看?”
沈冶当然懒得与他假客气。
趁着沈冶低头查看信件内容的时候,林於靠着墙边自顾自地道:“作何感想?”
“她会伤心的。”沈冶评价道,将信折好还给了林於。
“你以为她是会在你庇护下安宁度日的猫儿吗?”林於讽刺道,将信收起来,“她没那么脆弱,此事一出,她总要知晓的。”
“既如此,掌印何必多此一举。”
“我既告诉你,自是希望你做点什么。不过,依我所见,此事你便是亲往也难有变数,毕竟……”林於话说了一半,最终微笑着咽回了肚子里,扯开话题道,“倘若真让你去雍州,只怕你也是放心不下。”
其实不是。
东宫那边暂时不可能会动封御清,看林於的态度也是会偏帮封御清的,何况还有楚州跟着,羽都倒算是安全。
但……此事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沈冶神色沉了沉,“为何?”
“为何什么?”林於面无表情地反问。
“为何帮我。”
“我可不是在帮你。”林於嗤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过觉得你的话有些意思,顺便想给东宫那位找点不痛快,当然,主要是因为……”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猾。
“这样做才最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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