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盛世之下，生灵涂炭
“为什么？”
朱由崧问道。
席守明慢慢解释道，“因为土地有限，死的人变多，粮食才能够吃。”
“而只有打仗，屠杀，人口才会锐减。”
“自古以来，凡大治都处于大乱之后，乃是因为每一段兵荒马乱，人口大量减少，土地产出的粮食够分了，还能有盈余，这便是盛世景象。”
“也是每一个王朝建立初期皆为繁荣昌盛，而到末期因为土地兼并严重，人口过量增长，所以粮食不够吃、地也不够分了，所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乱世也是不可避免的。”席守明故作高深的开口问说：“你们可知道，为何盛世总会出现在乱世之后？”
朱由崧开口说道，“自是因为，前朝腐败，官僚腐败，天下民不聊生，各地英雄豪杰揭竿而起，另造乾坤。”
朱由榔瞪大了眼睛的望着他，“崧哥儿，这可不兴胡说啊？”
朱由崧听闻劝告，默默的观察着朱由检的表情，但此时此刻，朱由检的脸上，竟出奇的没有一丝怒意，反倒平静的有些过分了。
“确实是这样。”
“天下向来，有能者居之，无能者，早晚会淘汰出局。”
朱聿键却开口相劝，“老先生，虽然您年事已高，但在下还是要奉劝您一句，再怎样，不要落了个死后失节的下场。”
言语之意，令人后怕。朱聿键眼神里有着一丝极为刁钻的精明，深受儒家经典渲染的他自然是知道，席守明所言所语，都是死罪，如若搜集，在朝堂上拿出，便是一桩大麻烦。
席守明点了点头，“贫道当然知道这些话不能在外头说，一旦传播出去，就是死罪。”
“所以才待在这魏府里头，跟你们几个年轻后生随意唠叨两句，要能听进去，日后说不定也可以有一番大作为。”
朱聿键一假思索片刻，也觉得颇有道理，再一望朱由检，后者却极为认真听讲，频频点头，于是心中顾虑也放了下来。
“后生孟浪，先生莫要见怪。”
“嗯？”
席守明瞎了的眼白忽然一动，若隐若现，仿佛还留了条缝一般，在四人面前徘徊了一阵。
最终，在未来的唐王朱聿键身上停留下来。“这位小哥，习性老练，想必，经历广泛，受过不少磨难。”
朱聿键心中暗惊，当即说道：“先生何出此言？”
“年轻后生，能做到不卑不亢、不喜不怒，谈吐间收放自如，已是极为难得。”
“如若能得以深造，日后必成大器。”
“看来，你们府上真是人才济济呀。”
朱聿键难堪之色，显露在脸上，席守明的一番话语，直接将矛头指向在他身上。
朱由检略感兴趣的望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过多防备，毕竟明之将亡，没必要去逼人家，自家人争来斗去，最后什么都不会再剩下。
朱聿键要真有造反之意，也简单。
他乃是唐王一脉，直接承继至洪武皇帝朱元璋，包括他自个儿在正史的年号隆武，也正是有着“兴隆洪武”之意。所以，朱由检这一脉是永乐大帝朱棣的后代，虽然正统性不用怀疑，但隆武帝如若靖难夺位，大明不过又换代一次而已。
朱聿键虽出身王侯之家，但身世比寻常人还要惨，因唐端王朱硕熿不喜长子，宠爱妾室，便将朱器墭与其子朱聿键囚禁起来，朱器墭死后，朱聿键几经波折，才得到释放。
他当上唐王后，心高气盛，处死害了父亲的两位叔叔，又因私自募兵勤王，被朱由检给囚禁在凤阳高墙内，被守陵太监折磨了十几年，彻底磨平了傲气。
直到他被弘光帝再次释放时，天下已然大乱，大明也只剩下了半壁江山。
弘光覆灭，东南就近取水解渴，唐王朱聿键被黄道周、郑鸿逵等大臣拥立为监国，二十日后改元隆武称帝，结果不到一年，福建南安侯郑芝龙降清，隆武帝也在逃亡途中，于汀州城中被清军抓住，绝食而死。朱聿键，其实就是一个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汉光武帝低配版。
总结来说，就是四个字“生不逢时”
可如若他真能够，直接继崇祯之后统领大明剩余势力，稳固南方，与满清划江而治，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
隆武帝未免不能像光武帝刘秀一样，强续国运，统一南方，北上伐清，收复失地，
可惜重振祖宗江山的宏图大志，终究败给了一无所有的现实。
现在的大明，形势明朗许多，但依然不容乐观。
再者，经过永乐朝制定高薪养藩的政策出来后，藩王多年以来都被当成猪养，成了一个个的富贵闲人，百年过去了，藩王管制颇严，多为自保，他们什么也不愿沾染。
正德年间的宁王叛乱这活生生的例子放在那儿，宁王被王明阳俘获后，朱厚照甚至觉得自己没过瘾，要放了再抓一次。
由此，证明藩王造反这条路，在大明已经彻底走不通了。
所以现在的三位藩王世子，或是世孙，什么想法都有，唯独不敢有造反的想法。
藩王虽然人数众多，财力雄厚，但真正有点儿实力的不过几家，他们家丁人数一旦超额，便会由地方官员直接上报朝廷，时时刻刻会降来圣旨，给予限制。
朱由检很自信，自己在众多藩王之中，挑出这几位年轻的王爷来，断定是不会有造反之意的。
也好让他们去体会一下天下疾苦，培养成精英人才，或许自己若是这一次中兴不成，那有才能者居之，他们之中人任何一位上位后，同样是延续了大明国祚。有了他们这些精英人才备用，自个儿大刀阔斧的改革，便再无什么顾忌了。
藩王制度既然存在，就得有存在的理由，虽然永乐大帝朱棣，为防止藩王仿效他靖难造反，削了他们的兵权。
但在朱由检看来，也断不用全都削去，挑出几个崇尚儒学，或者品学兼备，识规矩的王爷出来，让他们去统领地方事务，未尝不是在帮朝堂减轻负担和压力。
席守明从水田里走了出来，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来，
“盛世之下，白骨累累。”
“再造盛世，则只需要，一片屠杀，横尸遍地。”
“或者一片瘟疫，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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