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捏着丝巾捂,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手里端着一杯酒,却有一半溅在他的黑衣上面,看得纳兰秋萩心疼不已。
面前的桌子搁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她一个人独自喝酒。
王贤却跟死狗一样,靠在躺椅上面。
他在想,想皇城的镇西王爷。
想着收到断掌,看了那封信的王爷,会不会打断自己儿子的一条腿?
还是依旧认为,自己借了皇城王府的名声,在庐城招摇撞骗?
还有那个女人呢?
倘若自己的儿子挨了王爷一顿揍,会不会将怒火记在自己的头上?
还有王芙蓉和王昊天呢?
看着纳兰秋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模样,不像是喝酒,倒跟服毒一般。”
“呸!”纳兰秋萩啐了一口。
喝了一口酒,突然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城主大人乖乖替你送信?”
王贤笑道:“你猜啊!”
纳兰秋萩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就像第一次在客栈里遇到,想着要不要下毒一样。
喃喃自语道:“难不成,你是城主大人的私生子?”
王贤摇摇头,没有回答。
像这种问题,他根本懒得理会。
想套我的话,做梦。
纳兰秋萩也不在意,而是浅浅一笑。
“若换你是唐七,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送到你的面前,任你采摘,你却吓得落荒而逃”
说到这里,幽幽一叹:“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有病?”
“你想多了!”
王贤淡淡回道:“都说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若非要我选一样,我宁可选择那穿肠的毒药,也不敢沾上你这样倾国倾城的女人。”
就完,将手里捧了半个时辰的一杯酒扔向夜空。
酒杯不知飞向何处,一杯美酒却如几滴夜雨缓缓落下
伸手入夜色,王贤接住一滴酒。
于电光石火之中,恍若回到了昆仑山中,道观外的雪地。
那一日,东海的南宫飞烟来访,欲要跟师父比剑之时,却让他刹那之间,领悟了一丝符道。
这一刹那,手指轻弹,将这一滴酒弹向夜空
一抹淡淡的金光在夜空中闪耀。
看得纳兰秋萩一愣。
以为王贤在使出妖法,可是出现在她眼里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符文,连一丝杀气都没有。
怔了半天,才转过头来。
跟王贤问道:“你这鬼画桃符,搞什么鬼?”
“这是符!”
王贤得意地笑了笑:“我跟师父学写的一道平安符,你要不要?”
直到现在,王贤才有些后悔。
应该写两张平安符,送给剑宗的澹台小雪,跟师姐东凰漱玉。
天路难行,至少有一道平安符,可以给她们护佑。
“好啊,给我写一张吧!”
纳兰秋萩看着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能给我带来好运,所以,请你再给我一世平安,如何?”
“啊?”王贤呆住了。
心道只怕师父写的平安符,也无法保护自己一世平安吧?
话虽如此,他依旧从纳戒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平安符。
就在纳兰秋萩的注视之下,叠成一把小小的纸剑。
一挥手,往纳兰秋萩斩来!
“嗖”
纸剑若电,飞进了纳兰秋萩的掌心,吓了她一跳。
看着手里的纸剑,不可思议地嚷嚷道:“你真的会写平安符?”
“嘿嘿,看来你的消息不灵通啊!”
王贤笑道:“我的师父在昆仑南山的道观,我的家也在那里,我自然要学写符文了。”
纳兰秋萩闻言,原本想要随手斩向王贤的纸剑,瞬间又收了回去。
看着手中这张用黄纸叠成的纸剑,笑了起来。
目光幽幽地问了一句:“难不成,某一天,在我遇险的时候,还能救我一命不成?”
“只要你相信。”
王贤打了一个哈欠,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喃喃自语道:“它就能帮你逢凶化吉,救你一命!”
“你保证?”
“我保证!”
“好吧,我就信了你,你是我大爷!”
纳兰秋萩收起桌上的酒菜,放进食盒之中。
想了想说道:“我去问问秋香,看看今天雅间来的是何处的贵人!”
说完也不理会闭上眼睛的王贤,恍若清风拂过,瞬间出了竹林,往湖边的小船而去。
王贤一愣,心道那老爷的身份,又岂是秋香等人所能得知?
就算师爷知晓一二,就算打死他,也不敢说啊?
摇摇头,翻了一个身。
自言自语道:“王东来啊,我让你坏我的名声今天晚上,让你也尝尝苦头。”
在他看来,就算镇西王狠不下心。
但是一顿痛揍,王东来怕是躲不过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
你大爷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有一点名声,岂能让你败坏?
今夜先收一些利息,等到大爷我回到皇城,再去找你算账。
纳兰秋萩划船回到园内,伙计们已经打烊。
秋香煮了一壶茶,等着跟纳兰秋萩聊天。
今日发生在梨园的一幕,别说秋香,连纳兰秋萩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比昨夜那一把熊熊大火,还要刺激。
渐渐地,梨园里只剩下一盏灯。
湖中小岛上只有一抹月光幽幽照耀着,睡在屋檐下的王贤打起了呼噜。
躺椅发出咯滋的声音,却是梦里的王贤一边磨牙,一边翻了一个身。
将背对向了竹林。
亥时将尽,竹林里突然有一阵淡淡的青烟弥漫。
渐渐地,将屋檐下的王贤笼罩了起来。
半梦半醒中,王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竟然动弹不得!
一阵风过,竹林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幽幽的月光透过竹林,院外,湖边。
凭空出现一个纤细的影子。
只不过,王贤背对着竹林,根本看不见。
黑影在月光下轻轻地摇晃,前一刻还在湖边,只是眨眼之间已经进了院子。
穿过竹林,张牙舞爪,在月光下显得恐怖、狰狞。
只见影子突然停了下来,侧耳聆听王贤的声音,死死地盯着他。
直到一阵呼噜声在屋檐下响起,影子才继续往前而来
如果纳兰秋萩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
这岛,这院子只有她能上来。
便是秋香也只是送一些吃的过来,从来不会在此过夜。
这样一个雨后的春夜,谁敢潜过大湖?
呜呜!
春风吹啊吹!
一股风儿往王贤吹来,影子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竹管,一口气吹出。
有一股迷烟,再次往屋檐下弥漫而来。
渐渐地,躺椅上的王贤连呼噜声都没有了。
显然是被迷烟放倒了。
一把长剑,一寸一寸地拔出。
在月光下闪耀着死亡的幽光。
近了,离王贤更近了一些。
最后,这一把隐于夜色中的长剑,在离王贤三尺处停了下来。
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随时准备斩出!
只不过,黑影突然改变了主意。
挥手间,一块白幡飞出,往王贤飘了过去。
白幡却如闪电,飘到了屋檐上,就像一张网一样,缓缓落下,欲将沉睡中的王贤包裹起来。
四下诡异静谧,别说脚步声,连呼吸声都没有。
就在黑影以为得手之际,那白幡却在王贤头上三尺之处,停了下来。
似乎遇到了一道过不去的屏障,静静的悬在了半空。
沉默片刻,影子突然骤然往前冲出!
手里的长剑一抖,人若鬼魅一般,往屋檐下扑了过来!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噗嗤!”一声。
长剑刺进了王贤的衣衫,刺进了他的后背,发出一道轻响。
就在黑影发出一声轻呼,往后退出,生怕被鲜血溅在身上的刹那
却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躺椅上的王贤凭空消失了!
“嗖!”
一声若有若无的剑气,刹那往黑影斩来!
“啊”
影子手中的长剑仓皇收回护在胸前,却是太迟了一些!
只见刺破夜色的一剑,也刺破了黑影的胸口
直到一口鲜血喷出,黑影也没有看到王贤的身影。
黑影手一挥,白幡瞬间收回,连着黑影一起,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往竹林外飘然而去。
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叶轻舟往湖中而去,刹那失去了踪影。
月白风清。
湖边站着一袭黑衣的王贤,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想了想,收起了手里的弓箭。
这里是纳兰秋萩的地盘,不管谁来杀他,好像都有道理。
看来最安全的地方,也不安生了。
原本还想在此盘桓几日,等着春将暮时,再去皇城打师尊。
毕竟,长生经他到现在,也只能看到前面那两行字。
两行字,就是给了师尊,也没多少用处啊?
这事,完全就是看天意,他急也急不来。
谁知出了这事,他只能提前去书院,看看王予安和子矜,看看那个被李大路带走的少女,有没有死在山上。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叶轻舟停在了湖边,一个纤细柔弱的黑影挣扎着爬上露台。
无力地倒在地上,喊了一声:“姐姐救命!”
跟着便是:“噗噗!”一声。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身子晃了一晃,扑倒在地。
手里捏着一张白幡,就跟裹尸布一样,差一点,就将她包了起来。
正在跟秋香聊天的纳兰秋萩一声不好,拉着秋香的手飞掠而出,往湖边而去。
人在空中,却一声惊呼:“天啦,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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