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着意加重脚步声,踏入居灶君,正想让她跟自己出去,没想到望舒见到他眼神一亮,立马把叉着一颗丸子的签子递过来,摸摸撑得有点难受的肚子,“啊,吃不下了!秦修远,你吃这个!”
……吃了颗丸子,话也吃没了。
望舒离开秦家的时候,要求直接从院子里骑驴出来,也不掩饰原因,“巷子里小孩太多了,随地小便,臭臭的…”她可没穿高底鞋出来。大方扶着秦修远的手骑好驴,和小旺财道别,“小旺财你以后跟着秦家吃香喝辣的,来日飞黄腾达别忘了伯乐爷!!”
小旺财气得嗷嗷叫,挣着就要冲出来,被闻言无语的唐伯强力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一下老实了。
季家这个姑娘不靠谱,这条狗还不赖。
他们这一坐驴一牵驴,巷子胆大的小孩一见,跟上来,“娶媳妇咯!娶媳妇咯!”惹得后面一群小孩跟着起哄,“娶媳妇咯!娶媳妇咯!”
巷子里有味,望舒屏住呼吸,看亮堂堂的蓝天白云,太阳下山前的余威照射里,云朵白得透光,闪瞎狗眼。
秦修远看看一言不发骑驴的女孩,向小孩子挥挥手,意在驱赶他们。或许他平时不搭理这群小孩,小孩吃打不吃教,不曾将他当回事,何况家里大人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秦家儿子,大都是那种“不知谁的种”“父死老娘跑”“早晚娶那个冥婚玩意”,话是稀里糊涂,但这种鄙夷看轻的口吻他们太熟悉了:话里对象是可以被他们随意欺负…所以他们对这两人根本不怕,家家都是军户,老子粗野,儿子也不怕事,持续起哄,“娶媳妇咯,娶媳妇咯!”
吵闹声吵得望舒烦死了,还是从头到尾都那么单调的一句话,没点新意!看着秦家gie gie 虽一言不发,却又煮起了红鸡子的脸,要他有何用,无能!
望舒叹气!
索性拍拍秦修远的肩膀,让他扶自己下来,慢慢打开驴背上的包袱,再慢慢慢从瓦罐里捏了个丸子,甜蜜蜜地慢慢慢慢对驱赶不力的gie gie大声一字恨不得拆成三个半说:“修~~远~~哥~~哥,你~吃~这颗~手~打~牛~肉~丸,爽弹可口,鲜甜多汁,肉质鲜嫩,舒舒刚刚都吃十三颗呢…”
行为无能的男人还想反抗,望舒瞪死他:臭没用的,自己搞不定,还想让她受这窝囊气!
自己又从包袱里掏了掏,“李姨给舒舒做的红枣米糕,又香又绵,红枣味甜甜的……修远哥哥,你看,李姨还给舒舒准备了五个卤鸡腿呢,可惜舒舒太撑了,吃不下…”
一边吃着米糕,一边说个不停,“今朝给你送过来的卤猪肉可香了,你明儿可要尝尝用蘸醋汁凉拌的味道,还有那绿豆沙糖水,别忘了喝不完要放井里继续泡着啊……”
…牛肉丸子…红枣米糕…卤鸡腿…卤猪肉…绿豆沙糖水…这群半大孩子哪个不是天天稀粥配咸菜,偶尔时节里得个荤腥没出过锅呢便守着一动不动,也不怕烫,伸手一抓往嘴里一塞,囫囵吞下去,说不出那味道,就是闻起来很香,很想吃,吃了浑身有劲…而他们说什么,一口气吃了十三个牛肉丸子!吃得撑了,卤鸡腿都不想吃了,还有卤猪肉要用醋汁蘸着吃…比过大年还丰盛,过年里他们也吃不上牛,而她吃了一十三个全是牛肉的肉丸子!!
那群小孩一下安静如鸡,眼巴巴地跟在身后吸溜口水,望舒很满意,慢吞吞收起大包袱,满脸都是烦恼,“唉,修远哥哥你不知道,舒舒朝食用了糯米团子和肉糜粥,到了您家,又吃了一十三个牛肉丸子,一大碗绿豆沙糖水,好几块米糕,待会回家夕食舒舒恐怕吃不下那凉拌卤猪肉,肉沫炖豆腐和满满都是肉的骨头汤了…爹爹还买了好些饴糖和桃子李子呢,坏了可怎么办…”
“唉,舒舒家里只有舒舒一个小孩,吃食吃不完,坏了就可惜了,待会我让嚒嚒给你多装些,你可要拿着…还有我给我心爱的狗狗准备的一瓦罐肉骨头,你到了你家,你记得要多给它吃肉,早上一顿肉糜粥,中午一顿肉骨头,天黑时还得喂一盘,这样它才长得好………”
喂一盘什么,空气?……秦修远:……“好。”心爱的狗狗,说得应该是那狗生无恋的小旺财,小旺财知晓它曾在这一瞬间拥有一瓦罐的肉骨头么…瞥一眼身后这群没人束缚的小孩被话里的各种吃食引诱得不停地吞咽,随意用脏污的袖子擦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望舒的眼神,…不就像“有奶便是娘”的小旺财么……
“修远哥哥,你扶舒舒坐毛驴啊……舒舒家里还有四十只鸡呢,有几筐吃不完的鸡子…有两个水缸那般大的大锅,全是卤好的大猪蹄呢…我要带你去看,你喜欢都带回家!反正我家多得是!”望舒发现吹牛真的上瘾了,顺手一拈,双手大大张开一摊,又来一句,“朝食用不完的肉糜粥都给下鸡子的母鸡吃,母鸡吃得好,每天捡两篮子鸡子,它们都太厉害了!…”
…秦修远:……确实很厉害……
看着吃食太多导致满脸烦恼的姑娘,他除了扶人上驴,为她牵着绳子,一个字不说。他也无话可说,难不成说她只有一大群整天叽叽叫的小鸡崽?季伯父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他的老驴最近不开心,因为女儿买入越来越多的初生小鸡苗……鸡子肯定是没有的,可能有几个竹筐子和两个篮子…给鸡吃的肉糜粥?呵呵…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早上就吃俩馍馍的季伯父该来听听。
两人还是一人骑驴一人牵绳,后面再无嘈杂声,只有一群顺从地跟着流口水的孩子,相互之间也不说话,生怕自己漏过前面的美食名字,吃不到的,听听也香啊…
出了巷子口拜托尾随小孩,望舒摸摸吹牛吹累了的嘴,拍拍人的肩膀,再撑着gie gie下驴,两人并行着走路,时不时会有人看着秦修远的面容,暗地里窃窃私语……
“…你看,就是那个…说了没骗你!就不信我,你自己看!信了吧!”转头又是几个黑脑袋挨在一起,那架势能说个三天三夜…
有人制止沉迷秦修远美色的姑娘,“俊朗又如何,能顶饿不,你们这些这些姑娘可短视,真让你成事,苦头这辈子吃不完!”
……秦家gie gie确实如她想象中一样可怜…劝他保命是对的,就是要活给这些嘲笑人家父母又看不起孤苦伶仃孩子的人看!千万不要死读书,到了边境遇着事,别不要命往前冲…这么漂亮的少年,留给她多好啊,可不能一下子就嗝屁了。
“秦修远,你莫理他们,一群舌头比身子还长,双目比臭沟老鼠还要猥琐的贱骨头!”
……原本当着她的面被她听到这些话,虽他早已不在意,但她这一句可比那些人更毒辣…
“嗯,我不会在意这些人的。”
她不介怀就好,只怕污了她的耳朵。
“…旁边那个是不是那个,季啊,啧啧,没想到啊…大难不死…”
“…也不小了吧,跟板板似的,以后饿死孩子…”
“你都说板板了,能生孩子?哈哈”
………
啊,劝人大度,但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真忍不住啊!
望舒左手扇扇鼻子,很是嫌弃,大惊小怪地跳起来四处张望,一副我要晕倒的样子,嘴里大声嚷着:“这条路好臭啊,好像一群人随地大小便一样,修远哥哥,舒舒又没看到街上有人脱裤子,怎臭气冲天!…啊…不会是他们都不洁牙不漱口,一张嘴就是这种臭味吧,可是闻起来都是大便味,呕!呕!呕!”
望舒想象力丰富,脑子里就有画面了,原本这落后的地方,地上经常有些杂味,这一说出口,便有些恶心,胃肠气上涌,越说越上头,果真干呕了几下。
秦修远忙帮她抚背,“没事吧?”很不确定她是演技爆棚,但身体配合至此,他也是有些诧异。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耳朵嗡嗡的,就闻到老臭的味道了。狗狗小旺财,都拉不出的那种臭味……”
望舒强忍着又大喊了一段,随即高高地昂着头一脸‘我不怕你们任何人,有种就上来单挑(秦修远)’的样子。
谁人背后不说人,一下子被挑到面前,故意窃窃私语的人没音了,被傲娇到的还有秦修远,他真的一万个好奇:用饭还得母亲挽袖擦嘴,耍性子还需伯父使劲浑身招数轻哄,读书却不肯习字,能通俗易懂又能引经据典地勉励他爱惜自己,对着无赖小儿,她一番表演似真似假,当下面对地痞盲流,她明嘲暗讽,无半丝胆怯!
他的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秦修远无语问青天。
青天不答,他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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