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椒房殿。
陵容轻轻看向上首一眼。
凤座上的皇后娘娘身着云霏妆花缎猩红色织彩凤穿牡丹宫裙,头戴赤金红宝九凤冠,尽显端庄高贵。
陵容想起皇后从温泉行宫回宫,与皇上正情浓时,最爱穿天水碧色和杏黄色的家常衣裳。
如今皇上对她早没了当时的热络,所以她又套上了皇后的壳子。
江福海的拂尘一扬。
“跪——”
五个姿容上佳,体态曼妙的年轻秀女应声下跪,举止娴雅地给皇后娘娘行三叩九拜大礼。
眉庄侧着头,发髻上碎米似金珠流苏微微摇晃。
“乍一看,这几个新人的容貌都不错。
只是跪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陵容略略点头,“话虽如此,说不准哪一个就入了皇上的眼了。”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听到新人的请安声,陵容和眉庄坐直了身子。
皇后与敬淑妃相视,语气温和道,“这位是敬淑妃。”
五人重新俯身给淑妃请安。
淑妃之后自陵容开始,新人们挨个请安,直至正三品主位娘娘的最后一位莞贵嫔甄嬛。
剩下的嫔妃,轻轻带一句“给各位小主请安”即可。
官家小姐们身娇体弱,一溜请安下来腿都有些打摆子。
皇后体恤新人,早早的就让散了。
陵容不着急回去,和眉庄转道去了上林苑看花木房新培育的西湖柳月和十丈垂帘。
上林苑秋风宜人,怪石嶙峋,一步一景。
陵容正和眉庄讲着儿女经,忽听见假山后面的说话声。
“诶,你看莞贵嫔的肚子了么?
不是才五个月,怎么倒像是怀了七八个月的。”
另一个宫嫔小声道,“嘘,你又没生过,别瞎说。”
“哼,严才人怎么就是瞎说了?
紫奥城人人都是长了眼睛的。
别人说得,我们说不得?
在尼姑庵里都不安分的人,指不定肚子的孩子是哪来的野种呢!
也就是皇上受了甄氏的迷惑。
若我让知道了她怀的是谁的野种,定让她万死不能超生!”
陵容挑眉,说话的是祺婕妤管文鸳。
这一世的管文鸳比之陵容的宠爱、子嗣、位分都差距太大。
她仗着家世好,虽生过和陵容一较高下的心,最终屡屡挫败。
酸言酸语还是不断,可到底不敢在陵容面前不恭敬。
眉庄铁青着脸就要上前理论,又一道人声传来。
“是么?
竟不知道祺婕妤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本宫万死不得超生。”
听见甄嬛的声音,陵容和眉庄绕过假山,一眼便见到了噤若寒蝉的严才人、张常在和倨傲的祺婕妤。
祺婕妤和甄嬛相对而站,剑拔弩张。
“我当是谁呀,这不是莫愁娘子嘛。”
流朱瞪圆着眼睛,生气道,“我家娘娘是皇上的莞贵嫔。
皇上亲口所言,娘娘是为大周祈福期满才回宫的。
婕妤小主再胡乱说话,小心皇上听到了,后果自负!”
采月轻咳了一声。
几人见到陵容和眉庄纷纷俯身请安。
眉庄道,“莞贵嫔怀着身子,免礼吧。”
其他人没被免礼,也不敢轻易起身。
陵容隐隐猜到眉庄的心思,她大约是不敢细想,也不敢深问甄嬛的。
陵容笑说,“本宫在闺中时,见过即将生产的妇人腹部还如刚怀三四个月。
也见过怀胎五六个月的人,怀相似要临盆。
胎儿在母亲胞宫中落处不同,妇人孕期中肚子的大小也有不同。
身为皇上的妃嫔,一言一行都是皇家的体面和娘家的教养。
妹妹们该自持矜贵,嘴下留德才是。
何况明智之人不会受几句流言挑拨,但口齿流毒确乎不是君子所为。”
啪!啪!
连着两声击掌的脆响。
“说得好!”
斑驳的花影后,慢慢走出一队皇上的仪仗。
他走上前来,亲自扶起了陵容。
“说得很好。
不愧是朕的容儿。”
陵容低着头,含羞地侧过脸去。
她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心体贴地问询,“皇上散了早朝了?
这时到苑中来,可用过早膳了?”
皇上摇摇头,笑着牵过陵容的手,随意地让众人免礼。
“眉儿,予润可还好?”
眉庄淡淡浅笑,“劳皇上惦记,润儿很好。”
皇上没有察觉出眉庄话中的不对,点点头又面向甄嬛道,“嬛嬛不要往心里去。”
甄嬛豁然大度,“闲话而已。
臣妾不会记进心里,皇上也不必。”
皇上欣慰于甄嬛的态度,“嬛嬛的心胸非寻常女子能比。”
转瞬间,他又凌厉道,“但后宫人心之毒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朕要好好问一问皇后和敬淑妃,怎么打理的公务?”
“传朕口谕,祺婕妤、严才人……这个叫什么?”
李长躬身上前,“回皇上,是张常在。”
“你们三个,自即日起回宫反省。
没把宫规抄明白,别给朕出来。”
宫里最怕没有期限的惩罚。
一旦被上位者遗忘,那就永不见天日。
严才人和张常在早被吓傻了。
祺婕妤哭得梨花带泪,膝行至皇上身前给自己求情。
“皇上,皇上……嫔妾知道错了。
您原谅嫔妾好不好?
嫔妾再不敢了!”
皇上皱着眉绕过她,领着陵容先行离去。
“知道问朕,你可用过早膳了?
御膳房新出的栗子点心清甜不腻,容儿必定喜欢……”
皇上罚了祺婕妤等人,关于甄嬛肚子的流言明面上稍稍平息,暗地里反而更为诡秘激烈。
甄嬛不愧是甄嬛,名声和流言坏到这种程度了依然稳得住。
这日晨时起风,越到午间秋风越盛。
呼号声吹得窗扇嗒嗒作响。
陵容干脆留下眉庄,邀了淳儿和恬容华来同心殿共进午膳。
膳后,小厨房又呈上十数道滋补养身的点心和果品。
眉庄抱着胧月,打趣说,“不想其他,这样的日子倒也自在。”
跟怀予泓时不同,陵容近来越发渴睡。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年年岁岁都是这般平静无事的日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新杨顶着风进来回禀,“娘娘,皇后娘娘那边来请您和惠娘娘去棠梨宫一趟。”
眉庄觉出不对,问道,“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事?”
新杨摇头,“来传话的宫人没说。”
后宫之主有请,陵容无奈只得起身让新柳更衣。
淳儿吃着点心,鼓着腮帮,瞅着陵容满脸不愿的样子坏笑。
陵容面无表情地说,“这点心凉了,吃了伤胃。
宝清,都撤下去吧。”
……
棠梨宫正殿,陵容和眉庄去时,皇后娘娘和淑妃已经在了。
淑妃跟她们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何事。
人已齐全,皇后才痛心疾首道,“莞贵嫔,本宫念你身怀身怀皇嗣本不愿前来。
但你身为一宫主位,不知约束宫人,带累后宫风气。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不能不管!”
甄嬛诧异,“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对着甄嬛抛出一个物件。
“莞贵嫔,可识得你脚下的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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