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仪元殿,就见玉娆和新杨围在一起悄悄说话。
新杨走上前来,给陵容披了一件联珠孔雀锦披风。
“娘娘,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在静茗轩等娘娘过去。”
陵容略略一点头,对玉娆道,“小厦子呢?”
“被我兄长扣下了。”
玉娆迎着晚风将鬓发掖在耳后。
“小厦子是李长公公用心爱护的徒弟。
即便如此,权势当前,他还是弃了自己的师父于不顾。
这样的人会背叛皇后姐姐太正常不过。”
陵容淡然一笑。
“小厦子是御前总管太监,纵使受过我太过恩惠,也没有为我尽忠的道理。
何况这人钻营有余,比起他师父来,更是本事平平,不足为虑。”
“姐姐心有成竹,玉娆就放心了。”
玉娆提起裙摆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石阶。
“姐姐,玉娆这就进去了。
甚么时候天亮,甚么时候玉娆才会出仪元殿。”
玉娆聪慧,知道那样的圣旨陵容肯定不会让它出现在满朝文武面前。
女子青春正好,但身量纤细单薄。
陵容按住她的肩膀,“若是做不到,也别为难自己。”
玉娆的笑像春露朝霞,“怎会做不到呢?”
……
静茗轩外,许久不见的甄珩执剑看守。
他眼光瞥到陵容时有一刹那的惊喜。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陵容微微抬手道,“甄将军免礼。
本宫有要事,暂不能和甄将军叙旧了。”
落寞一闪而逝,甄珩拱手道,“这是应该的。”
静茗轩是一处不大的居所,向来作为后妃们游园歇脚的地方。
此时轩内钟丞相急得像锅上的蚂蚁。
“冲动行事!冲动行事!您老都多大年岁了,还这般冲动!
你一剑劈开了倒痛快,让我拿半截圣旨去紫宸殿宣旨吗?
我要是被以篡改圣旨的名义下罪了,您老也躲不过去。”
黄太傅坐桌前圆凳上,将后一半圣旨内容折到背面去,将剩余的空白锦帛与上半篇圣旨对齐。
他犹自镇定道,“也是丞相机敏,知道换行另写。不然老东西我怎么会想到把圣旨劈开?
何况有什么可慌的?拿明胶粘上不就完了。”
丞相差点跳起脚来,“你这说的是人话啊?”
“两位大人在吵什么?”
简约的静茗轩因陵容的到来多了些艳色流光。
钟丞相长呼出一口气,“皇后娘娘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想想办法。”
沉香木圆桌上圣旨一分为二,上半篇是册立二皇子予泓为太子,小半篇是十年后,六皇子予治袭位。
他还碎碎念叨着,“臣就少看了一眼,太傅大人就把圣旨毁了。
等天亮早朝,臣该怎么给诸位同僚一个交代?”
陵容摸了摸断裂之处,切口整齐,经纬丝线也未曾松散。
“让本宫试一试吧。”
二人齐齐抬头,黄太傅问道,“皇后娘娘可有妙法?”
“称不上妙法,勉力一试罢了。
新柳,去取剪子针线来。”
长夜如斯,两位大臣坐在室内一侧。
茶水点心齐备,但谁也没有那个心思。
陵容坐在灯下修补圣旨,多余的下半篇已经在脚下的火盆里化成了灰。
黄太傅熬不住,不住地打着哈欠。
钟丞相偶尔走到陵容跟前瞄一眼。
静茗轩的硬凳子不比凤仪宫的高床软枕。
陵容养尊处优许久,这般极费眼力的补功,修补到三分之二时也开始晃神。
她当机立断,一针扎在腿上。
钟、黄二人惊诧道,“娘娘不必如此。
距离早朝还有半个多时辰,一切来得及。”
黄太傅捋着胡子道,“皇后娘娘不要心急,大不了让丞相拖一拖。”
陵容摆摆手,继续低头投入到修补中去。
玉娆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总归,周玄凌是一定死了的。
还有,孩子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的不好说,泓儿肯定睡不着。
泓儿,睡吧,睡吧,一切有娘在呢。
东方将将有了鱼肚白时,陵容终于修补好了。
钟丞相左看右看,欣喜道,“皇后娘娘的神绣之功真是出神入化!”
黄太傅点点头,“就是稍微短了点。不过一般看不出来。”
陵容起身扶着头,踉跄了下,“两位大人先行去仪元殿,本宫稍后就来。”
二人推门而去,清早霜露的寒湿气迎面而来。
静茗轩外站岗的羽林卫笔直如松。
他们作为皇权最忠诚的拥护者,大约已经得知,要效忠的人悄然变更了。
陵容醒醒神,一步步坚实地走出去。
乾元二十六年九月十七,大周皇帝周玄凌因病逝世,年三十九,谥曰圣神章仁孝皇帝,庙号宪宗。
二皇子周予泓于灵前承继皇帝位,奉先皇遗旨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紫奥城在满目缟素中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这二十七日,泓儿极累,但精神头甚足。
才理完前朝诸臣的安排,就到了登基大典。
十数个宫人忙前忙后地为泓儿更衣。
大约是紧张,亦或是激动,泓儿故作轻松地跟陵容商量起六宫的加封。
陵容替他抚平了新龙袍的云肩。
“你是皇上了,想做什么,自己看着办。
但只一点,这么大的家国,喜缓不喜急。
泓儿,慢慢走,要踏实。”
予泓的手压在白玉腰带扣上,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娘,你要是担心,就好好看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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