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此话一出,室内静了一瞬。

    她笑着说,“温太医我觉得就很好,再来一位太医,再开一副方子,这药我怕是要当饭吃了。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慢慢保养着,早晚会好的。”

    眉庄怔愣了片刻,“是我唐突了。”

    “快年下了,我回去看看采月将存菊堂装点得怎么样,我得先走了。”

    “快去吧,路上小心。”

    陵容亦道,“那妹妹也改日再来看姐姐。”

    “你身子弱,天气凉,就别出来走动了,免得冻着。”

    陵容谢了甄嬛的关心,与眉庄相携离去。

    转眼除夕,合宫夜宴。后宫妃嫔及各位王爷、家眷同在一堂,一副其乐融融的热闹样子。

    新人们坐得远,即便是受宠如眉庄,也没能与皇上说上话。合宫妃嫔都没有在华妃眼皮子底下吸引皇上注意的胆子,更遑论陵容。

    如今,西南传来捷报,皇上大喜,后宫中如今只有华妃让他越看越爱。众人起身敬酒,恭祝皇上万岁,皇上特意问了华妃,“你也干了吗?”

    问答之间,眼波流转,情意绵绵,惹得后宫众人暗自酸醋。

    酒酣过半,皇上看了一眼红梅就离宴出门,还不准任何人跟从。皇后不放心,请了清河王出门寻找。

    太后年迈,不耐久坐,宴中来了一会儿就走了,现在皇上也走了,余下的人像是突然卸了力,松泛了身子。

    宫宴机会难得,听着曲儿,享着美食,陵容兴味十足。但眉庄还是在意皇上的,“陵容,你说皇上去哪了?”

    陵容猜到了几分,却只摇头装作不知。

    果然,次日,皇上封了倚梅园的宫女余莺儿为更衣。

    那女子长相娇俏,擅昆曲,皇上十分喜爱。没多久就由更衣晋封成了娘子,还得了号,妙音。一时间风光无两,把眉庄都比了下去。

    偏这个妙音娘子十分会看眉眼高低,奉承得华妃极为得意。她又身世低微,对华妃毫无威胁,竟也在华妃羽翼下过得滋润。

    为着这个妙音娘子,陵容见了眉庄几次,都不见她展颜。

    陵容没有太费心思在眉庄身上,因为,她在明瑟居的桌子上见到了名贵的玉台金盏。

    宝鹃一脸喜意,“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敬事房传来旨意,今夜由小主侍寝。”

    陵容惹人爱怜的脸上,露出一贯温婉的笑,“这可真是喜事一桩。”

    陵容控制不住自己走马灯一样的回忆起前世的点点滴滴,那些屈辱,那些身不由己,已酿成了恨意。

    好在,她不是甄嬛,不是眉庄,她不爱上皇上,现在也不爱甄珩。

    会好的,这辈子一定是万人羡爱,前程锦绣。

    为她梳头的人是她的教引姑姑芳若,如今在御前行走。陵容佯装害怕,学着小辈撒娇,“陵容害怕,姑姑陪我说两句话吧。”

    芳若对谁都很和气,“后宫小主第一次侍寝都是害怕的。您只要把皇上当成熟识的人,越自在越好。小主楚楚之姿,更是宫里的独一份,且放宽了心。”

    陵容乖巧地应是,与芳若聊起在甄府的往事,彼此都有几分动容。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换了浅碧色的广袖薄纱寝衣,躺在了龙榻上。

    仪元殿的一切应该是熟悉的,如今又陌生了。龙榻、龙枕、龙被子、龙幔、龙桌子、龙凳子,还有那个穿着明黄寝衣十分闲适的真龙天子,都是这里的主人。

    只有她,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物件,被人撇在这,不能动,也不能不动。

    陵容深吸了一口气,勾起娇怯的眉眼,半起身捂住胸口,用那帝王曾为之倾倒的宛转歌喉,说道,“嫔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的眼睛在乎在一瞬间睁大了,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扣住了陵容光洁小巧的肩头,“不必多礼。”

    仪元殿内地龙火旺,陵容热得喘不上来气。她撩开轻纱幔帐,任由腰上那只手四处揉捏。

    “爱妃玉骨冰肌,倒叫朕爱不释手。”

    仪元殿外,凛冽的冰雪受了暖气,化作涓涓的春水。

    寅时过半,李长就来叫起。陵容服侍起皇上洗漱穿衣,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皇上很是受用。

    “朕昨日在太后处,看见你绣的抹额,太后很喜欢。”

    “能得皇上太后的赞许,是嫔妾的福气。”

    陵容正给皇上穿靴子,皇上抬起陵容的下巴,借着烛光端详,“你很好。”

    陵容羞得别过脸去。

    “你叫什么名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嫔妾……安陵容。”

    “李长,传旨,进安选侍为正七品常在。”

    陵容惊喜谢恩。

    这边皇上上朝去了,小夏子特意送陵容安安稳稳地回了翠微宫。

    她坐在暖轿里,听了一路奉承。陵容身上的不适还没消去,却觉得身上的骨头无一处不舒展。

    翠微宫的内监宫女们都得了好消息,喜气洋洋地给陵容磕头恭喜,陵容赏了他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他们将好听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吐。

    陵容还擎得住,叫他们散了,自己小睡了一会儿,直到被宝鹃叫醒,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仪宫内,皇后对着陵容和蔼可亲,“皇上忙于朝政,前一阵子忽略了你。

    如今,前朝得事安稳了些,所以本宫向皇上提了提,还有新人未曾侍寝。

    如今,你也算是正经的宫嫔了。”

    陵容面容羞赧,起身道谢。

    皇后看着陵容,十分满意的样子。

    华妃挑剔地看了一眼陵容,并未说话。陵容在拜完皇后,回完话后,坐在了淳儿的下首。

    淳儿还住在棠梨宫的时候,就与陵容有些往来。她见是熟人坐在旁边,活泼得不得了。

    凤仪宫的请安已经散了,还要拉着陵容,要陵容同她一起去看欣嫔所生的淑和帝姬——淳儿自从从棠梨宫搬离,一直与欣嫔同住一宫。

    欣嫔通晓人事,知道现在陵容肯定身子不适,哄孩子似的哄了淳儿回去,陵容不觉有些好笑。

    待请安回来,皇上的赏赐也到了,陵容草草看过去,除了钗环衣料等,还有一匣子银子并两张银票,都是她紧缺的。

    小夏子特意指着一箱子道,“天寒地冻的,皇上见小主身子单薄,特送来几张上好皮子,小主拿来做衣裳贴身穿着,还是做褥子都使得。”

    陵容给宝鹃使了眼色,宝鹃立马塞给小夏子塞了两块银子,“夏公公别嫌我们简薄。”

    小夏子连道不敢。

    内务府见陵容初次侍寝后的架势十足,闻风也送来了不少杯盏用具和一些上好的茶叶。

    陵容挑挑拣拣,从中选了两盒桂花头油送给了芳若姑姑,选了一串芙蓉石的手串,送去了欣嫔处给淑和帝姬。

    晚膳后,欣嫔传话来,问陵容身子可还爽快,是否愿意跟她和方常在一起去南三所看望淑和帝姬,陵容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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