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上去了华妃处,第三日,皇上翻了陵容的牌子。

    皇上没有云雨的心思,陵容见他神态疲倦,便主动为他按揉解乏。

    皇上闭着眼,一手支着头假寐,掐丝珐琅双象耳熏笼中燃的龙涎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

    “余氏无状,怎么不见你跟我诉苦?”

    陵容手上动作没停,“太后娘娘不是已经罚了余娘子,嫔妾怎好拿这些小事叫皇上烦心。”

    “余氏宫女出身,得了几分宠爱,确实失了分寸。其实人倒是不坏。”

    陵容在他身后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嫔妾也觉得她鲜活可爱。她年纪小,有些规矩不通,慢慢就懂了。”

    皇上没有闭着眼,没有说话。若论年纪,淳常在岂不更小些?陵容如今也不过将将十五岁。

    “何况暴室的人待我和欣嫔姐姐客气。昨夜住的,用的都是掖庭令挑的好的。

    就是欣嫔姐姐的身子仿佛不大好,受了一夜的寒凉,回来就发了高热。

    也许是姐姐心里积了火,觉得伤了自己和淑和公主的脸面,过不了心里的坎儿,这才病了。

    好在有太后娘娘懿旨着意安抚,又请了太医为姐姐诊治,欣嫔姐姐应也无事。”

    皇上睁开眼,转过头盯着陵容看,神色不辨喜怒。

    陵容见了那眼神心惊肉跳,从榻上下来,扶着榻沿跪了下去。

    皇上按压着眉间,“欣嫔去年小产过一次,身子是有些不大好。”

    “曹氏生了温宜,早被封了容华,欣嫔生了朕的长女,如今还只是正五品的嫔。”

    皇上叹气,“朕忙于朝政,对后宫多有疏忽。欣嫔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连皇后都不曾向朕提醒。”

    “陵容多嘴多舌,请皇上责罚。”

    “不关你事。李长——”

    李长跪下听着吩咐。

    “去传旨。欣嫔侍奉朕多年,谨慎妥帖,诞育帝姬,于衍嗣有功,着晋封为正四品容华。”

    陵容欣喜逾常,叩头谢恩,“陵容替欣姐姐谢过皇上圣恩。”

    皇上摆手,“等会儿再谢。”

    “再向六宫传旨,安常在晋为才人,赐封号,温。”

    李长“哎呦”了一声,“恭喜温才人,贺喜温才人!”

    陵容怔愣着看着皇上。

    皇上见了陵容的样子,觉得好笑,拨了拨她的额发,“怎么,轮到自己反而不谢恩了?”

    “可是……可是嫔妾刚进封了常在……”

    皇上递出一只手,陵容借着那只手起身坐在了榻边。

    “谁说前几日被晋封,今日就不能了?”

    陵容长睫之上挂着泪珠,将落未落,柔软的身子靠在皇上怀里沉默。

    李长悄悄退了出去。

    皇上把玩着陵容如瀑的青丝,“前几日就该给你个封号,朕没想好。

    如今封号现成的,容儿性情温良,温字作封号,再恰当不过。”

    ……

    欣嫔和陵容的晋封,在宫里的内监宫女中激出不小的水花来。

    尤其是陵容几日内两晋且得封号,还能说动皇上为欣嫔一次晋升一品两级为容华的本事,让私下多了不少揣测。

    后宫妃嫔们早已麻木,这几月走马灯一样今日你受宠,明日她受宠。

    又兼之陵容和欣容华的确受了委屈,所以除了表现得对陵容客气了几分,华妃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外,别的暂无异样。

    这次,甄嬛、眉庄只是遣了宫女到翠微宫恭喜,并未亲自前来。

    倒是欣容华带着淳儿过来了几次。欣容华对着陵容千恩万谢,又哭了一场。

    经过这次,欣容华对陵容真心相交了。至于淳儿,她就是来吃点心的。

    华妃依旧是这宫里最圣眷的宫妃,她之下就是陵容,再之后无旁人。

    一次,陵容在明瑟居伴驾,皇上看书,陵容在一旁边刺绣边低声哼唱家乡小调。

    陵容再抬头,正见皇上盯着她的方向发呆。从那之后,皇上越发爱待在明瑟居。

    陵容装作不经意提起眉庄,皇上才恍然,似乎好久没见过那个明媚端庄的眉儿了。

    果然,当晚皇上就翻了眉庄的牌子。

    次日,陵容带了几样点心去了存菊堂。

    眉庄见了陵容有些不好意思。她原以为余娘子被禁足,皇上总能想起她来。没想到陵容得宠,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眉庄患得患失自己会一直失宠下去,难免对陵容介怀。没想到陵容愿意在皇上面前提起她来,倒叫人尴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眉庄想要说句对不住,一则不好意思开口,二则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待陵容更热情了些。

    陵容装作不知,也不提为眉庄引来皇上的事,眉庄越发自在。

    半个月后,余娘子解禁。此时皇上身边已有陵容、眉庄,不太能想起她来。

    不过,余娘子的意志非常人能比。她在仪元殿外唱了一夜的昆曲,直把皇上的心肠唱软了。

    因此,在陵容、眉庄之外,皇上也不算冷落了她,但终归大不如从前。

    除了不时地叫眉庄抄写经文,华妃的目光逐渐转到安陵容身上。

    陵容跪在宓秀宫,上首的华妃用玉轮按摩着脸颊,颂芝为她捶腿。

    “听说温才人的女红不错。正好内务府的衣裳来来去去就那几个样子,本宫早就穿腻了。”

    颂芝接话,“不如温才人为娘娘做些内务府没有的款式,如果做得好,娘娘自然有赏。”

    陵容顺从道,“不知娘娘要什么式样的衣裳裙子,何时要穿?”

    颂芝觑着华妃的神色,“那就春夏秋冬各四套,四月初一送上来。这样子我们娘娘只要这宫里从没人穿过的,什么样式得娘娘喜欢,那该温才人费心才是。”

    陵容回道,“娘娘要的衣裳多又急,恐怕四月初一做不完。”

    颂芝道,“做不到是才人没本事。我们娘娘向来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华妃冷笑一声,“温才人给太后送鞋送袜送得勤快,偏到本宫这里推三阻四。莫不是温才人才得了两天宠爱,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吧!”

    陵容忙道不敢,只能应下。

    内务府闻弦知雅意,送来一批烛火,但燃起时,气味难闻,烛光昏暗。暗灯之下刺绣做衣,很伤眼睛。

    等皇上再来时,见点了满室灯光却不见明亮,下令申饬了内务府总管黄规全。陵容什么也没辩解,只红着眼,在昏灯下裁剪衣裙。

    皇上不问,就说别做了。转身叫李长给华妃送去了二十条华美的裙子,惹得后宫艳羡。

    陵容这边将制好的两条桃夭裙送去宓秀宫,态度恭谨谦卑,绝没有皇上撑了腰就张狂的意思。

    华妃再次打量了陵容。颂芝将裙子展开给她看,她捧着蜜盏道,“也算尽心了。就这样吧,颂芝看赏。”

    陵容欣喜得叩头,华妃更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段时间没再找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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