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带着太后的赏赐去了太平行宫。

    甄嬛和眉庄在玉润堂见了她,俱是高兴。

    陵容先传了太后的口谕,嘱咐了眉庄好生安胎,为皇家绵延子嗣。

    眉庄红着脸,说了句“接旨”。

    陵容这才把那支赤金和合如意簪和一些滋补品拿了上来。

    甄嬛看着那簪子,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黯然与艳羡。

    她片刻又欣喜,“恭喜眉姐姐得了太后的赏赐。”

    陵容接着,“恭喜眉姐姐得晋容华。”

    眉庄害羞着嗔怪,“打趣我吧,皇上如此宠爱你们,我且等你们的喜信。”

    甄嬛躲在花鸟团扇后笑。

    眉庄牵着陵容坐下,“才说借着我有孕,跟皇上说把你接来陪我安胎,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太后娘娘舍得放了你?”

    “我与眉姐姐心意相通,知道眉姐姐思念我,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

    甄嬛问起陵容的住处。陵容告诉她,皇上指了翻月湖边上的羽仙楼给她住。

    眉庄赞叹那是个好地方,赏月极佳。

    陵容故作得意道,“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当日是十六,正适合赏月。

    皇上批完折子,连夜来了羽仙楼。

    陵容一身烟色的齐胸襦裙,银丝薄纱披帛,散开如瀑青丝,未饰脂粉,只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百合香。

    她赤着脚,端着一盏昏黄的灯迎他。

    “许久不见,陵容给皇上请安。”

    陵容微微垂下身子,尽显身段婀娜。

    合拢的折扇,一下一下打在手上,皇上道,“一月不见,容儿仿佛轻减了。”

    陵容一指勾着他的白玉扣带引他入内,露出含嗔带怨的眉眼,“相思削骨,皇上未尝其味。”

    窗前,皇上拥着陵容半倚在贵妃榻上赏月。

    月光皎皎,洒下清辉。晚风轻拂,偶有虫鸣。

    降暑的冰块散着丝丝水汽,屋内因此多了清爽的凉意。

    陵容倚在皇上怀里背着,“皓月初圆,暮云飘散,分明夜色如晴昼……”

    “……如何媚容艳态……抵死孤欢偶……”

    “……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

    “皇上……”

    盈盈月光之下,夏醉正酣,春光依旧。

    门外是宫女内监,楼下是羽林卫。

    “容儿,快,叫朕的名字。”

    陵容顺从地轻唤,“玄凌……玄凌……”

    ……

    一连三日,皇上夜宿羽仙楼。

    在皇宫内,皇上只觉得陵容温默可亲,侍奉周到。但在太平行宫没有诸般规矩限制,皇上发觉她又有一番娇柔妩媚的风情,对陵容倒食髓知味起来。

    十九日晨起,皇上与陵容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他捏了捏陵容的脸颊,“朕先走了,在扶荔殿等你。”

    陵容红着脸点头。

    六月十九,是温宜帝姬的周岁生辰,在扶荔殿设家宴。

    约摸着时辰,陵容起身选了一套清爽的宫裙,指点着宝鹊给她梳妆。用什么颜色深浅的粉,用什么样子的花钿,用什么簪,都精细地琢磨过。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陵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满意。

    整身装扮看着简约,实则细小处,无一不是点睛之笔。

    从前她为不惹眼,只愿做得中上。

    可如今,时机正好,该是她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扶荔殿雕梁画栋,精美非常。外有丝竹管弦之声未曾断绝。

    丽贵嫔疯傻,已被挪去了冷宫。

    华妃失了一臂,难免更倚重另一臂——温宜帝姬生母,曹容华。

    借着温宜生辰,华妃提议为曹容华晋位,皇上允了。

    皇上明面上不愿翻她的牌子,也不愿见她,但是无论是来太平行宫,还是该给她的体面,从来没少过。

    现下,该改口叫曹婕妤了。

    虽是温宜的生辰宴,也同为眉庄有孕贺喜,所以曹婕妤和眉庄同坐帝后右手边第一席。

    陵容本在第五席独坐,被甄嬛拉了过来与欣容华同坐第四席。

    同为帝姬生母,欣容华面色不虞。陵容知她的心事,和甄嬛说了些俏皮话逗她一展笑颜。

    帝后左手边坐的是几位王爷和外命妇。陵容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可有个猜想还需要证实。

    久病的端妃,在华妃势弱时短暂地出现在宴上,给温宜送了一把金锁和一副八宝攒珠项圈后,坐了一会儿又被宫女扶回去了。

    “端妃……”陵容默念。

    宴中,甄嬛嘱咐陵容,她要出去醒酒更衣。

    陵容看了一眼对面,清河王玄清亦不在。

    她家远在松阳,从前没听过清河王,到了宫里才知道这号人物。

    听说清河王文采斐然,武艺超绝,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平易近人,怜弱惜幼,更兼之长得俊朗非凡,见识广博,所以宫内宫外赞颂着甚多。

    一些心存爱慕的小宫女听说清河王进宫,别说没说上话,就是连人都没看到,也能雀跃一整天。

    陵容暗叹,真是个祸水。

    甄嬛去了许久才回,期间眉庄叫采星问了几次。

    眉庄怕甄嬛出事,见她回来才放下心。

    同上一世一样,曹婕妤说宴上歌舞无新意,提议用抓阄的方式让众妃嫔表演,自己愿给每位表演者打个珠络作谢。

    皇后先抽到了“双手同时写一个‘寿’字”。

    皇后别的不通,唯有书法精妙。一手行楷,出神入化,后宫无能出其右者。

    果然,两个“寿”字一出,赢得满堂彩。

    随后,敬淑仪和欣容华共奏一曲《凤求凰》,水平上佳。

    而待到甄嬛打开签纸,上面写的却是舞一曲惊鸿舞。

    故去的纯元皇后最擅惊鸿舞。皇上年少时正是遇见了跳惊鸿舞的先后,一见钟情。

    虽然惊鸿舞因纯元皇后流传至市井,但纯元皇后的天资得常人能比。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有人能将惊鸿舞舞出先皇后的六分神韵。

    席间为了甄嬛跳惊鸿舞一事起了争执。

    惊鸿舞易学难精,欣容华怼了曹婕妤实在难为人。

    但华妃在旁阴阳怪气,又有汝南王煽风点火,皇上面上过不去,一挥手,叫甄嬛随意一舞即可。

    陵容缓慢放下扇子,暗道,来了。

    上一世,皇后为陵容请了乐伎,教她将嗓音训练到与纯元皇后的嗓音有七八分相似,但也因此失了她本来的特色。

    这一世,她刻意摒弃了从前的唱法,保留了自己的特色,但待会儿这一曲惊鸿曲,要在甄嬛的舞中夺得瞩目,可以像个四五分。

    “皇上,”眉庄站起身,“寻常管弦无趣,不如由嫔妾抚琴,温贵人高歌一曲为莞芳仪助阵,可好?”

    皇上随手一挥,叫人取来清河王母妃舒贵太妃曾用的“长相思”琴来。

    另一边,甄嬛也换好了舞衣。

    眉庄接到琴调试了一番,对陵容点点头。

    陵容清了清嗓子。

    清丽悠扬的歌声一出,宴席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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