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南栀接过,却一动不动。
最后地上的那一滩血,还有她嘴巴里流出来的,都是沈秋兰给擦干净丢到垃圾箱里。
还有那一块白布,也拿去丢了,重新换了块新的,重新盖上。
“孩子啊,南栀啊!”
沈秋兰蹲坐在她面前:“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而且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为他想一想,念念,念念她是不会怪你的。”
南栀没说话,一动不动坐在地上,那眼珠子根本都看不到转,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沈秋兰忙完一切,又过来同她说话。
但无论沈秋兰跟她说什么她都不说话,嘴边荡起一抹浮笑。
沈秋兰无奈的看着她,明明死的人是床上躺着的那一个,冷不丁的床下面又多了一个,床下面坐着的这一个比床上躺着的那一个,更像是一具尸体。
“南栀啊!”
沈秋兰开口,想要再说什么。
地上坐着一动不动的人,猛然间就坐了起来,她的那一条白色裤子,一条裤腿上全是血迹,可她全然不顾,就那么跑了出去。
沈秋兰将白布重新盖上床上人的脸,立即也跟了出去。
南栀跑得很快,外头的走廊回荡着两人追逐的脚步声,一个不要命的前头跑,一个不要命的后头跟。
“南栀啊,你要去哪里啊,你等等妈,妈快跑不动了。”
沈秋兰嘴上这么说着,脚上却不停,卯足了劲儿跟上,南栀这孩子,她怕她会做傻事儿。
砰!
精神科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被一道强力给推开了。
他喝了一口水,一转身,门外就站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他承认,这绝对是此时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
他放下水杯,还没开口请她进来,那人便直接质问:“我的女儿她为什么会死?”
“我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死了,为什么死在了你们医院里,你们草菅人命,我会投诉,我一定会投诉你们,我会……”
“什么草菅不草菅的,祁念念家属,你失去女儿的痛苦我深表同情,也能理解你现在的这种心情……”
“理解?”南栀笑起来:“你怎么理解,我的女儿她才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才三岁!”
他低下头,朝她鞠一躬:“是的,我理解,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但……”
南栀轻嗤一声,她需要的是理解吗,是同情与可怜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哭,她悲伤,绝望,她就是一把火烧了这家医院,又能怎么样,她的念念就能回来吗?
她想要知道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念念为什么会死,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偏偏就在她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好好的说没就没了。
她要的是道歉吗,是赔偿吗,都不是,她要知道前因后果,知道具体的原因,给她一个说法,一个证明,很难吗?
“我要查监控。”
南栀眼中一片坚定。
“我要知道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到底都有谁进过我女儿的病房,我现在就要看监控。”
紧随而来的沈秋兰听了这话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原来是要查监控,还好,还好,南栀这孩子,刚刚都快要吓死她了,还以为她是要……
南栀这孩子,比她想象当中的要更坚强,更理智。
“好。”
主治医生这么说了声,立即在前方领路,三人一同去往保安室,调取监控。
电脑前,南栀一寸一寸的放大查看,监控画面几乎是一帧一帧的看。
整个监控画面看上去十分的正常,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从沈秋兰从病房里出来,坐到走廊的椅子上到她睡着,再到半个小时之后,再一次的进入病房,急急忙忙的出来喊医生,再到念念被推入手术室进行急救,一切确实是十分的衔接,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南栀不信,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到第十遍,结果还是一样,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进过念念的病房里。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她的念念就是正常死亡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保安大叔有些不耐烦了,开始撵人:“这监控你们也看这么多遍了,也该死心了吧,别在这儿坐着了,我们也还得工作呢,你们老在这儿坐着,影响也不好。”
南栀起身,微微朝保安大叔点了点头。
之后三人再一同回到刚刚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当然了,南栀没进去,就站在门口。
医生喊了她,要她进去坐下说,还给她倒了一杯水,但她就是不进去那一道门,就站在门口。
“监控你们也看了,确实不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更不可能是什么医疗事故,而且…”
他扫一眼旁边站着的沈秋兰:
“你婆婆在告知我们孩子的情况之后,即便那个时候,她已经呼吸骤停,已经脑死亡,出于人道主义和医生的职责,我们还是对她进行了抢救,而且抢救了整整二十多分钟,你女儿的死责任确实是不在我们啊!”
南栀低下头,闷声不语。
责任不在医院,不是医疗事故,甚至他们还出于人道主义进行了抢救,可她的念念没了。
责任又在谁?
祁时宴,沈秋兰,还是她自己?
好像每一个都是杀死念念的凶手,每一个都有责任,但除了自己,她一个都没法去问责,去给他们安罪名。
“祁念念家属,你女儿的事情,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我深表痛心,她原本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
但却因为家庭的冷漠与氛围逐渐变得寡言少语,她的内心其实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归根结底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你们大人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婚姻和感情的事情……”
南栀一句都再听不下去,她想起来祁时宴那一张冷淡的脸,想起他一口接一口称呼念念为“野种”,想起她一句一句无力的解释与哭诉,想起他在病房里要掐死念念的样子。
又想起来念念半坐在床,那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
害死念念的,不是别人,是她和祁时宴,是他们这一对糟糕透顶了的父母。
转身拔腿又跑,沈秋兰也要跟上,可她跑得太快了,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又要干什么。
现在的南栀,就好像是有人架起来了一把柴,火时时刻刻烧在她身上。
作为外人你根本没办法去想象她到底承受着些什么,更无法去猜测,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被架在火上铐,那一份疼痛外人无法感同身受,她的那一种崩溃,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爆发的。
沈秋兰追过去,看到那一道身影又朝着太平间的方向跑了去,快得跟闪电似的,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而她沈秋兰,也没那个力气再跟着再跑一趟了,便站在出口那儿等,反正,她总会再出来的。
仅仅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南栀的身影便就又出现了,手里抱了个什么东西,离得远,她看不清。
直到南栀站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看清,那手里抱着的哪里是什么东西,是念念的尸体啊!
沈秋兰瘆得慌,往后退一下。
“南栀啊,孩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妈都说了,念念的事情,是妈错了,是妈错了,你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你当然有错。”
南栀的声音冷得像一柄冰箭。
“妈,念念没了,您觉得,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沈秋兰想说一句: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可她说不出口。
南栀又道:“妈,念念她是不是祁家的孩子,是不是我同时宴生的,您真的不知道吗?”
沈秋兰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念念的亲子鉴定是您亲自找人去验的,好几份的亲子鉴定书就放在老宅,在您老人家床头的抽屉里锁着。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您还是一个字都不说,你就看着我被时宴冤枉,看着我被他误会,你无动于衷。”
沈秋兰低下头,早上那样的情况,时宴那个人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她不是不替她说话,她是怕自己说了,只会更加的火上浇油,无法收场啊!
“妈,来祁家的这三年,您处处看我不顺眼,处处排挤,处处苛刻,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您一句不好。
我南栀,我到祁家的这三年,我已经把我身上能给的,不能给的,都奉献给了您和时宴,还有,三年前,时宴被人追杀,还被下了那种药,逼不得已我们才进了那一个山洞里,那一年我才十八岁。”
南栀吸一下鼻子,看一眼怀里的念念,尽管她极力的忍着,可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我一个姑娘家,我已经将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时宴,我不欠他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可是你,还有时宴,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你们不喜欢我,讨厌我,憎恶我可以直接对着我来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念念?”
“妈,你这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在狠狠剜我的心啊!”
沈秋兰沉默着,等到她终于想好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的南栀,不见了。
一抬头,一道身影已经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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