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她的眼眸在萧臣毅和自己的小腹间流转，目光沉沉。
若是想要求安稳，踏踏实实做一个异姓王肯定是最好的解法。
但惜君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是萧臣毅，她大约做不到放下仇恨、放下对权利的渴望。
萧臣毅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她怎么舍得让男人背负着良心谴责，整日面对杀夫杀母的仇人与自己苟且偷生？
心下有了决断后，惜君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萧臣毅的手背上，声音柔和而不失力量。
“妾身自己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入王府一开始也是为了报灭门之仇，因此不会劝说王爷放弃。”
推己及人是其一，客观思考后，惜君也是真的觉得很难从现在这个皇帝的手里求得安稳。
若是手握重兵，皇帝忌惮，可交出兵权，难保不会被过河拆桥，招致昔日敌人的报复。
横竖都是风险，惜君宁可将权利握在手里。
“我是怕连累了你和孩子，若是当真发兵，我会将你和孩子先送出去，成功了我便接你们回来，若是不成，那处别院在你名下，库中钱财、身份都是现成的……”
萧臣毅的眼眸全是动容，那些他远在山北时候来不及叮咛的话此时迫不及待的涌现了出来。
还没说完，一只白皙的手指却是轻轻抵在了萧臣毅的唇上，惜君含着笑摇了摇头。
“别说这些丧气话，与其考虑妾身，王爷不如想想后院那一帮子妾室何去何从。”
她相信以萧臣毅的能力想要暗中偷运自己出去并不难，也并不明显，但是偌大的萧王府不止自己一人。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萧王府在京城，势必会成为一个被波及和围追堵截的地方。
萧臣毅默然，他并没有想过后院的女人们去处，因为那其中许多本就是出于利益考虑而收进来的，并没有几分情谊。
不夸张的说，他知道名字，但真人站在面前，脸蛋都不一定对得上号。
甚至其中大部分还是清白之身，白白在府邸之中蹉跎了许多岁月。
要身份，这个文官的庶女，那个武将的表妹，有但是不高。
成事自是另当别论，可若是失败，这些人十之八九就是沦落下九流、充做官妓的下场，不会被家族营救。
“王爷没有思虑到对吧？若是放心，交给妾身来做？”
惜君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只是做起来还需要萧臣毅的点头。
“王爷，属下冒昧了，有要事请您处理。”
萧臣毅刚点头，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上头映出的人影高大，身形修长，是琬雁。
惜君歪了歪脑袋，只觉琬雁的声音似乎比往常低沉了些许，不过这冬日里伤寒倒是寻常。
“王爷且去吧，保胎的汤药喝完了，有春堂她们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惜君轻轻推搡了萧臣毅一下，催着他出门。
“王府万事交由你做主，若是有难处，找婉婷。”
萧臣毅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消失的干净又利落。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后，春堂进来伺候了，她带着篮子，站在桌边收拾着餐盘碗筷。
借着桌上燃烧的烛台，惜君眼尖的瞧见她微微发红的眼尾和鼻头，那模样好似哭过一般。
身边人什么性子，她还是清楚的，虽是姑娘家，春堂却不比男儿差，以往多次险境都不曾落泪。
“秋月，银杏，你们来帮着收拾，春堂，你扶我进内室休息吧。”
惜君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两个丫鬟果然应声而来，银杏看见房门大开着，还多看了两眼。
春堂姐姐最是细心的，冬月里的夜风冷，留进出的空隙就好，哪儿需要开那么大？
几乎是两个丫鬟进门的瞬间，春堂就已经离开了桌边，垂着脑袋过来搀扶惜君。
她此时的身形是背对着秋月、银杏的，不会被发现蹊跷，惜君倒是观察的更仔细了：不是好像哭过，是确定。
秋月、银杏做事默契，手脚又快，春堂扶着惜君在柔软床榻落座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好关门出去了。
惜君一把拽住了春堂的袖子，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示意她坐下。
“说说吧，谁招惹你了？”
这口吻似长姐又好似姐妹，春堂别扭的没落座，只是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瓮瓮的：“没人欺负奴婢，王妃多心了。”
“哦～没谁就好，等王爷回来，我就让王爷先打他十个板子！”
惜君的尾音拖的长长的，下一秒语气就恶劣的刁蛮了起来。
“没有，琬雁没惹奴婢。”
否认的话来的太快，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惜君言语里的他可没有性别，萧臣毅是整个王府的主人，想罚谁板子都可以，怎么就非得是琬雁了。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他只当奴婢是妹妹，从前是奴婢误会了琬侍卫的好心，以后不会了，王妃莫要迁怒于他。”
这只言片语的解释，惜君听明白了，多半是琬雁那个直肠子说了些伤人的话。
惜君揉了揉太阳穴，琬雁、琬婷是两兄妹，他们肯定是支持和希望萧臣毅早日掀杆而起的。
如今这局面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宫变。
琬雁之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春堂有意，突然改了口大约是出于对她安危的考虑。
“他有亲妹妹，你是哪门子的妹妹，只是不想耽误你的说辞罢了。也好，要我说不是什么坏事，说明这男人有担当。风波过后，若是你心意不变，我给你们赐婚，他娶不娶也得娶！”
惜君毫不犹豫的戳穿了琬雁那劣质的借口，她见不得身边人留有遗憾，事成是否，本来就是五五开，何必太过悲观？
春堂的睫毛眨了眨，心里的酸涩算是止住了，可如此急切的想要撇开关系，是不是代表着王爷的大事就在这几日了？
“不伤心了吧？来，陪我看看这城外都有哪些适合赏雪景的地方，府里好些时候没有热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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