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队伍如一条奔腾的河流在大地上涌动前行,虽不足千人,却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阳光洒在他们的铠甲和武器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马蹄声整齐而有力,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震颤,每一步都踏出雄浑的节奏。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黄龙,在队伍后方翻腾飞舞,引得道路两旁的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他们的眼中满是敬畏与惊惶,远远地便躲到一旁,生怕招惹到这支威严的队伍。

    崇祯身着一袭黑色的锦袍,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警觉。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缰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旁的队伍虽然威风凛凛,但他的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黄蜚刚才所说的事情,崇祯是知道的。

    历史上记载,高杰早就觊觎繁华富庶的扬州,一直想占据扬州,将其作为自己割据一方的根据地,从而掠夺扬州的财富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新朝廷分封四镇后,高杰终于是得到了负责管辖扬州防务的任命,他想要进驻扬州城,可扬州官吏和百姓因他南下途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看出他想占据扬州的企图,便坚决将其拒之门外,不放一兵一卒进城,只让他跟他的部下在扬州城外驻防!

    这让高杰大为震怒,他下令兵围扬州,妄图攻破扬州城,可他的那些兵却根本打不开扬州的城门,恼羞成怒之下,开始在扬州城外肆意纵兵烧杀劫掠,奸淫妇女,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对扬州城郊地区造成极大破坏。

    算算时间,如今可不正是高杰兵围扬州城的时候吗?

    想及扬州百姓的遭遇,崇祯有些给扬州城解围,可他这点人马,哪里能介入到这场争斗之中,更何况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此时崇祯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导致高杰和黄得功撕破脸的土桥之战。

    史书上记载:黄得功所镇辖滁、和等十一州县,本来的驻地是在驻庐州,不过还没等他赴镇,督师史可法考虑高杰嚣张跋扈,请求黄得功将驻地移到仪真,以为牵制。这件事情被高杰知道后心中暗自嫉恨。

    黄蜚与黄得功本是同姓,私下交往不错,以兄弟相称。黄蜚准备从庙岛移师镇江,进屯芜湖采石。当时黄蜚准备走陆路,可是陆路要经过淮扬,那里是高杰和刘泽清镇守之地,黄蜚怕被高、刘二镇盯上,就去信给黄得功让他派兵协助自己,防止出现意外。

    黄得功也没有当什么大事儿,他觉得以自己的名望,只要他出现,谅高、刘二人不敢耍什么花样,所以就带了三百骑前往接应。

    可哪成想到,那高杰早就想对付他了,这次更是在高邮的土桥对他设下了重重埋伏。当黄得功率领的三百骑兵踏入陷阱,刹那间,喊杀声震天动地,高杰的伏兵如潮水般涌出。虽然黄得功却凭借着非凡的武艺和惊人的胆魄,在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连斩十余人后突出重围。但他的三百精骑为了掩护他突围,虽英勇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高杰还派人偷袭黄得功的大营。不过,黄得功的部下也并非等闲之辈。总兵邱钺和马岱智谋过人,设计巧妙地击退了来犯之敌,让高杰的手下损失惨重,丢下上千具尸体后仓皇逃窜。

    虽然后来此事被史可法从中调和,但这也清晰地暴露出南明朝廷内部错综复杂的矛盾以及四镇将领的飞扬跋扈。由此可见,当清兵南下之时,南明朝廷如一盘散沙,迅速土崩瓦解也并非偶然。

    崇祯想到此次他们也是借移师镇江之事联络黄得功,心中暗自思忖,应该不会如此凑巧再次引发冲突吧。毕竟在历史记载中,黄蜚移师镇江时四镇已各自就位。如今高杰连扬州城都尚未攻克,想必不会轻易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况且他们并未请求黄得功出城迎接,高杰总不至于贸然去攻打黄得功的大营吧。崇祯想到此处,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每日都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如今的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生疑虑,或许有些事情自己确实想得过多了。

    然而,他并不知晓,自从他踏入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就如同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命运的轨迹已然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所有的历史都在悄然间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在仪真城内的军营中,黄得功坐在营帐内,手中紧握着使者送来的信件,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俺那文麓兄弟如今到哪了?”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营帐内回荡。

    信差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总兵大人今日早晨从泰州出发,按照脚程估算,如今应该快到扬州地界了。”

    听到“扬州”二字,黄得功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高杰这阵儿在那闹得挺凶,走那边怕是这小子会搞事啊”他喃喃自语,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

    信差的脸上满是苦涩与疲惫,苦笑着说道:“那里确实乱得不成样子,这一路上都是乱兵和流民,好多村镇都被洗劫屠戮一空我路上遇上了几波乱兵,若不是借着马快,恐怕就无法赶来给将军报信了!”

    “高杰这混账东西,就知道拿百姓撒气,哼!”黄得功向来鄙夷高杰的为人,尤其是他给李自成戴了绿帽子后又投降大明的行径。他满脸怒容,愤恨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文麓此来经过他的地盘,恐生事端啊!”

    “这却是有可能。”信差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那该如何是好?”

    “没事儿,”黄得功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豪迈与自信。“反正老子今日无事,我就亲自去迎俺那个兄弟,我就不信那高杰还敢不给我面子?”

    “如此多谢黄将军!”信差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邱钺,给我点三百骑兵,我要亲自去接俺兄弟!”黄得功转身,大声吩咐道。

    “大帅,那高杰对于我们移镇此地颇有怨言,您带三百人是不是少了点?”邱钺快步上前,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急忙劝谏道。

    “怎么?难道那高杰还敢跟我动手不成?”黄得功猛地一拍桌案,双眼圆睁,怒喝道:“反了他了!”

    另一名部将马岱也赶忙上前,抱拳说道:“凡事小心为妙,大帅。”

    “你俩呀就是胆小。”黄得功看着他们,笑骂道。这两人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将领,有勇有谋,为他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如今这里还是大明的疆土,我跟高杰同殿称臣,他怎么可能对我下手?放心吧,不是我瞧不起高杰,就算有什么事情,我这三百骑兵也足够应付了!”

    “大帅!”邱钺和马岱还想继续劝说。

    “好了,抓紧时间安排人马,我这就出发!”黄得功大手一挥,果断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见黄得功言语中透露出的坚定与决然,二人只能是长叹一声,下去准备。

    而在高杰的营帐中,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高杰端坐在帅案之后,双眉紧锁,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手指不停地在桌案上敲击着,发出单调而又令人心烦的声响。

    “你是说那黄蜚所部的骑兵是前往黄得功大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幽深的谷底。

    “看行进方向,应该是奔仪真而去,而刚才探马来报,那黄得功带了约三百骑兵出迎而去,看方向应该是跟黄蜚会合的”此时说话的乃是高杰的外甥,总兵李本深,这也是高杰最信重的人。

    高杰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双手不停地捋着颌下的胡须,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二人此时会面,却是为了何事?”

    高杰性格残暴,且生性多疑。对于黄蜚和黄得功的会面,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应该不会是朝着我们来的吧。”李本深沉思片刻后说道。“不过咱们也不得不防啊,那史可法将黄得功放到我们身边不就是防着我们吗,要不,我们借这个机会”

    “不可!”高杰赶忙制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我跟黄得功如今也算是相安无事,而且那黄闯子也不是易于之辈,要对付他就得一击毙命,万一”

    “他这次可是只带了三百骑兵。”李本深压低声音,眼中透露出贪婪与凶狠。“机不可失呀”

    高杰陷入了沉思之中,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一方面,他对黄得功心存忌惮;另一方面,眼前这个看似绝佳的机会又让他心动不已。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不可不可”

    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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