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继续道:“伯伯,咱先说你第一个担心,你担心回去会拖累我们。那你确定你们回干校就不会拖累了吗?

    不瞒你说,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干校的人戴帽是迟早的事。学校的“斗士”们这段时间硕果累累,你说干校这边管事的会得不到消息?他们会不眼馋?你们留下,迟早也有那一天!”

    何斯亦简直要惊呆了!

    他真没想到这一点。

    他以为他们逃过了,还为此庆幸。

    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那么的明智。

    可如今被拾月这么一点,他忽然又觉得拾月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就凭现在管教们对他们的态度……

    被戴帽,被批斗,都是早晚的事!

    这一刻,何斯亦只觉得无比绝望。

    之前支撑着他的那点信念在这一刻仿佛也崩塌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拾月肯定不敢再继续说。

    真把老爷子刺激狠了,她怎么带人走啊!

    她缓和了语气,这才继续道:“伯伯,你听我劝,你们跟着我和何立轩一起回去才是正途。

    昨天大夫开的诊断证明你也看了,只要何立轩今天把那证明送到干校,那些管事儿的看见吓也要吓死了!他们才不会逼着你们回去。

    咱们这一走,在他们眼里就跟再也没你们这俩人了一样,他们又怎么会跟没有了的人过不去?

    到时候才真的会摆脱了这个重新定成分的危机,我们几家子也算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何斯亦抬头看了看拾月,没有说话。

    但眼神明显松动了几分。

    拾月继续再接再厉:“至于你说现在在干校的老师们,伯伯,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他们也不见得欢迎你们回去。毕竟,你和伯母现在都染上病了!”

    何斯亦身体一震,显然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是啊,他和妻子染上病了。

    那些还健康的同事们怎么可能还欢迎他们?

    必然唯恐避之不及。

    想想之前去世的那位教授,连他每天都会绕着那人的居所走。

    何斯亦这一回是真的松动了。

    他犹豫地说:“可是你们……”

    拾月摆了摆手:“咱们不怕,咱有药啊!回去我就找宁宁姐再开点药。之前我就听宁宁姐说过,这病在大城市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了。有药你和伯母很快就会好的。”

    她说着指了指何斯亦的脸:“伯伯,你去把药用上,那是半个月的药量。咱们从这里回省城最多也就需要七八天,到时候就能买新药。

    你不用,病越来越重才是给我们找麻烦!”

    “用,用。”何斯亦连忙点头。

    他心里还有很多顾虑。

    但他也看出来了,自家这个小儿媳妇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觉得无论自己找出多少个理由,拾月都有办法说服自己。

    既然这样,就别给孩子添麻烦了吧。

    为了减轻何斯亦心里的愧疚,拾月告诉他,他们这回来还带了不少吃的,用的。

    既然二老决定跟他们回去了,就可以把一些多出来的物资留给干校的老师们。

    她还专门说了物资的种类,有罐头,有米面,还有两包奶粉。

    另外还有棉护膝以及贴身的保暖衣裤。

    何斯亦听得老泪纵横。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稀缺!

    这让他想到了两个孩子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可能会经历的困难,麻烦。

    为了他们,小儿媳真是操碎了心!

    拾月没有给何斯亦接着抒怀的机会,她说完就立刻催促他回去用药,自己跟着何立轩一起出了医院。

    找个僻静的地方,拾月开始从包里往外面掏东西。

    把沈伯伯之前送的罐头全都拿了出来,拾月还把自己囤的午餐肉,风干牛肉也都拿了。

    让拾月庆幸的是,她的幕布有一个特别好的功能。

    就是如果她发出指令,幕布会把她拿出的东西自动换成这个时代的包装。

    不至于因为包装问题露馅。

    如果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要么它干脆就用麻纸或者牛皮纸包一下,要么会示警,告诉拾月超出时代了,问她是否要继续拿出来?

    之前在雪地里,拾月快冻死了,她自然恨不得效果怎么好怎么来。

    所以拿出了暖宝宝还有带护目镜的面罩。

    后来,她看到何立轩和孙家兄弟回来时,即便脸冻成了紫红色,也还是把面罩塞到怀里不肯戴上,她就清醒了。

    于是在车上她取了傅云芳身上的暖宝宝,给老大夫的奶粉也换了包装。

    同样的,她把给干校老师们的东西也都换了包装,也让幕布给她仔细查了查,没有超过这个时代的产物。

    当然,数量上也适可而止,不会让人震惊他们怎可能带来这么多东西!

    还有一点,拾月也怕何立轩拿不动。

    送走了何立轩,拾月回到病房和老两口已经开始耐心地等待。

    她先是去和何斯亦说了遇见何立学,并救助他和梁教授的经过

    安慰何斯亦,只要跟着回去就能父子团圆。

    之后她留下情绪激动的老人,让他继续照料妻子,自己去找了老大夫。

    老大夫这会儿刚下夜班,还没有来得及回家。

    拾月找到她,跟他提出想找个炉子给一家人做点吃食的要求,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并不是难事,老大夫当即答应了。

    这里天冷,医院给上班的医生们准备了烤火的炉子。

    老大夫直接去给拾月搬了个到她病房。

    告诉她,熬点粥烤个红薯这样的简单饭食可以做,再复杂的就算了。

    他们这里没锅也没厨具。

    拾月痛快的答应了。

    老大夫一走,拾月就去找了何斯亦,跟他说自己找人借了个厨房,她去把之后几天在路上吃的东西做出来。

    她给老爷子留了点中午吃的饭食,就重新回了病房。

    拾月回去后直接将那炉子带进了她的小屋。

    反正她那屋里除了没炉子其他一切东西一应俱全。

    接下来的时间拾月就在小屋里忙活了起来。

    中午都没开门出去。

    一直到天擦黑,她才把一路上要吃的东西全都给准备好了。

    她从小屋里出来,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刚一打开病房门就听到对面门响,然后何斯亦就开门走了出来。

    他一脸的惊喜,看到拾月更是直接说:“你妈妈醒了!拾月,妈妈醒了!”

    拾月顿时一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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