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染对于我不给梅花女子冥银的事反应太大,我当时就愣住了。
“为什么要给她钱?你知道我这钱来的多……”
我想说多屈辱,可是还没等我说出口,依染又不干了。
“你这钱来的再不容易,也要不了你的命。可是这位女子拿不到钱,她就会死。”
又拿别人的生死来绑架我,刚才说扎罗阿会死,现在又说梅花女子会死。
那我就想问问了,如果别人的生死都和我有关系,那我的生死和谁有关系?谁又为我的生死考虑过?
我暴怒起来:
“它们要死就去死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动手杀的。我当时留着钱还不是为了找你和胡为民,你现在倒埋怨我没有把钱给别人?我要是知道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我就不去无脸鬼姬那里借钱了,大家都死了算了。”
我以为我暴怒的样子会吓到依染不敢说话,没想到她直接就尖锐爆鸣起来:
“可是让她活下去只要一点点钱,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点?”
我气炸了:
“你怎么知道它要一点点钱?它当时要的可是我所有的钱。”
依染的鼻尖都要戳到我的脸上了:
“那是因为她有了很多钱,就可以让更多和她一样的人活下去。”
我看着依染近在眼前的细长脖子,真想一把掐死她:
“它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它只说自己要所有的钱,还不许我把钱给别人。”
依染眼睛睁的几乎比脸还大,里面的怒火都能把我点燃:
“那是因为你一次只能给一个人钱,但是她可以把钱分给别人。”
我想一巴掌把依染呼到天边去,但还是忍着没有动手: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的钱我不能分,要别人去做好事分了?”
依染也开始骂人:
“你懂个屁?冥境里的规律你根本不知道。”
我目呲欲裂:
“既然我不知道,那我就没有错,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吼我?”
依染说不过我,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然后就哭了。
依染哭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心疼,反而给她来了个更狠的:
“你有功夫担心别人的死活,还不如去想想你大师兄的死活。你现在把肉身菩萨给了我,你大师兄不照样得死?”
在我知道依染把肉身菩萨给我的那一瞬间,我并没有先担心自己的性别。而是在想,扎罗阿没了肉身菩萨会怎么样?
这并不是说我有多么担心扎罗阿,我和他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那种地步,那只是我的一个反应而已。
我当时就想问依染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来得及问。现在我问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依染怎么回答。
结果依染一句话又把我整无语了。
“你现在就是肉身菩萨,肉身菩萨就是你。只要我大师兄随便吃你身上一点东西,她就能得到她的女儿身。”
我古怪一笑:
“随便吃我点什么?那我要是给他拉点—,他是不是也能吃?”
依染被我气的,哭的更大声了,转头就对着胡为民大喊:
“胡大哥,是你说南大……南山桥心善,求我先把肉身菩萨给他用的。还说他一定会帮我救大师兄。可是你看看他现在说的话,他还是人吗?”
依染生气了,都不肯称呼我为大哥了。
而胡为民在我和依染刚开始吵架时就急的直摆手,他想劝我和依染,可是我和依染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顶的像放炮一样又快又急,他根本插不上嘴。
这下好了,依染开口问胡为民,胡为民这才有机会说起话来。
“依染,救你大师兄的事,我答应了,就等于山桥答应了,这个你大可放心。但是你俩先别吵……”
胡为民话没说完,我立马拆他的台:
“你答应那是你的事,你让扎罗阿去吃你。我就是把自己烧成灰化成烟,也不会让扎罗阿闻一丝烟气。”
依染开始跺脚:
“我后悔了,我就不应该救他。”
我比依染更后悔:
“早知道是你把肉身菩萨给我,打死我也不会要。我现在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比你更后悔用这破菩萨。”
依染的眼睛血红起来,十根嫩葱一样的纤指突然合掌成拜佛样的结印,然后就开始念起咒来。
随着依染的樱红小嘴一张一合,她的双手间突然就飞出一条一尺多长的黑色蜈蚣,照着我的面门就飞了过来。
我去,这不是他们览山观的虫符,也就是盘在扎罗阿腰上的那条千化龙吗?
依染这是要发疯,竟然把这东西往我身上招呼?
不过没关系,我身上有肉身菩萨,我倒要看看这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肉身菩萨,和依染的千化龙,到底哪个厉害?
可是,还没等那条浑身坚硬赤黑的千化龙飞到我面前,胡为民突然就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我和千化龙的中间。
胡为民也怕,怕的一脸惊恐和满嘴不成调的“呀呀呀”,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替我挡住了千化龙。
依染生我的气,但是她不可能对胡为民动手。眼看着胡为民以肉身做盾牌要救我,依染通红着脸,紧咬着两排贝齿,双手猛地往胸口处收回了一下。
随着依染的动作,那条尖利碎牙闪着寒光的千化龙,硬生生在胡为民的鼻尖处调头折回,只用半边身子上无数只铁一样硬的足器,在胡为民脸上划出一道道又细又密的血痕。
胡为民受疼,嘴里继续吱哇乱叫着:
“好你个依染,哥哥我当初可是不顾生死,跟着你跳进了黑池境,你现在是要杀我吗?”
胡为民叫的太大声,依染撤了双手上的结印,慌着过来查看胡为民的脸。
胡为民的脸上开始流血,但是他的血不是红色,竟然是带着一点点淡蓝色的,像颜料一样的液体。
胡为民抹了把脸,然后就看着手上的东西跳脚起来:
“死了死了,依染把我杀死了。你看我的血,都变颜色啦。”
胡为民慌的跳脚,依染比他还慌的要死,一迭声地对胡为民说:
“不是不是,千化龙杀不了人,它最多能让你变了声音,听上去像个女子那样。”
胡为民眼睛一瞪:
“什么?你要把我也变成女子?”
依染连连摆手:
“只是声音,只是变了声音而已。我只想用千化龙吓唬南大哥,没想着用到你的身上。”
胡为民看着手掌上淡蓝色的血:
“你变声音,为什么要把我的血也变了颜色?”
依染看着千化龙划出的伤口,自己也解释不清:
“这千化龙我用的极少,但是要用,肯定是入肉封血。像今天这种只擦着你脸皮而过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胡为民听依染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看着那种颜色的血又闹心,忍不住又“哎哎呀呀”起来。
我虽然不想替依染说话,但是胡为民忧心烦躁,我心里也不舒服:
“大哥别叫唤了,这颜色,根本就是你脸上的蓝靛纸颜色,和依染的千化龙没有关系。”
胡为民不信:
“不可能,那颜色只在我的脸上,怎么可能在我的血里?再说那点颜色早就看不太清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流出来?”
我不耐烦了:
“千化龙盘在扎罗阿腰上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也没见扎罗阿的血变颜色吧?你这就是蓝靛纸糊的那个纸人和你串了色。反正我这么说了,你爱过不信,不信就继续和依染去吵嘴吧。”
胡为民沉默了,他知道我说的有道理。
依染也沉默了,她没想到刚才还和我喊打喊杀,结果我却帮她说话。
虽然这事解释不清楚,胡为民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我能在两个人都开始动手的节骨眼上帮她说话,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我也没有说话,既然他俩不吵了,我的耳根也清净了。有那张嘴说话的功夫,我还不如歇一会。
但是有一个人却不想让我歇。
我们刚才是为了我不给梅花女子冥银的事吵架,这会我们安静下来了,梅花女子却开口了:
“几位好心人,小女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要是几位好心人能在小女子咽气前救小女子一把,或许我还能活。”
我蹲下 身子,用两个指头捏着梅花女子的胳膊,把它像一张面饼一样捏起来:
“你都这样了,死和活,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梅花女子气若游丝:
“我若死了,就会落回冥境,成为千人踩万人踏的铺路石。但是几位好心人若是能救我,我就可以继续做冥境里的人,甚至有机会进入草楼里去。”
梅花女子说的铺路石,应该就是那些有着人脸样子的鹅卵石了。
我捏着梅花女子的胳膊,但是看它表情痛苦,又把它平铺在地上。
“为什么人都死了,还要留一张脸做石头,还要被人踩踏呢?就不能直接轮回去?”
梅花女子又薄又瘫,它不能摇头,甚至不能做出让人能看懂的表情,只是简单地动着眼珠看着我:
“冥境里没有人愿意去轮回,轮回是苦道,是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脱的往返和重复。但是冥境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们能从路人进入草楼,再一步步爬进冥楼,我们就有可能进入无我无他的真修境界。就可以永远无痛无苦,无悲无哀,一直活下去。”
我想起我一拳砸穿的那个阁楼,好像胡为民说过,那就是冥楼。
我不知道冥境里有多少冥楼,但是我和胡为民还有依染,我们在冥楼里走了一遭,也没见进入什么无我无他的境界,也没有无痛无苦什么的,毕竟我们几个刚才还吵的热火朝天,还差点动手打架。
我想对梅花女子说,冥楼可能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神奇。
但是又想起那个已经做了铺路石的瓜皮帽老头,和那个拿了冥银后,欣喜若狂奔入草楼的大辫子男人。
可能冥楼的存在,可能是它们所有冥境人的最终理想,我不能就这么破坏它们的理想。
眼前还考虑一下,看能不能救了梅花女子再说吧。
我和胡为民围着梅花女子商量了半天,两个人没有拿出一个有用的主意。
梅花女子是冥境里的“人”,它既不是鬼也不是人。我和胡为民可以救鬼,比如平王府的贵人们就是我们救的。或者也勉强可以救人,只要他伤的不重。
可是梅花女子这种冥人,我们还真是没招。
不过,我和胡为民没招,但是依然有招啊,而且还是一个只要用了就绝对有用的大招。
“南大哥,你现在可是肉身菩萨了。肉身菩萨本就是冥境里的宝物,自然可以救冥境里的人。”
我看着幸灾乐祸的依染:
“依染,听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这个女子吃了我吧?”
依染皮笑肉不笑:
“吃不了整个的你,只要你身上随便一点皮肉什么的就可以。”
依染想整我,但是我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她:
“什么都可以?那好,就把胡大哥刚才揪我的那些头发给它吃。”
我以为依染会哑口无言,没想到依染竟然又把我顶了回来:
“若只是一般的灾病,或许你的头发有用。但是这女子血肉尽失,恐怕只有你取你的血肉才能救她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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