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的女人在问我羽洛公主的事,但是我和胡为民却看着她那张脸,呆住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泡在水里的脸虽然白却不惨,而是带着一种水润的感觉。
她很美,但是美而不艳。甚至因为身上滚落的水珠,反而让她看上去更清丽脱俗。
我仔细回忆羽洛公主的长相,确实和水里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那女人还在等我回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确实能请出羽洛公主,只是她现在也不是人。她和你一样,都是……都是……”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是水里的女人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女儿身在襁褓便横遭死劫,她已经不是人了。”
我点点头,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羽洛公主确实死了,不过她不是死在襁褓中。是她亲口说的,她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才被皇上害死的。”
我不知道水里的女人是故意这么说的,所以立刻就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让我见她,如果你说的不假,那我自愿再回到这地下来。”
我为难了,拘魂符不在我身上,如果要让水里的女人见到羽洛公主,就得带她出去。
总不可能我出去后拿了拘魂符,再回到这鬼地方吧?
胡为民眼睛看着那女人的脸,胳膊却在捅咕我:
“山桥,带她出去吧。你不是一直说没机会放羽洛公主出来吗?正好,她娘来找她,你就让她们相见吧。”
我本来心里倾向的就是这个,被胡为民再一劝,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带她出去之前,我得让她把玄清道长交出来才行。
结果,我这边刚开口问那女人,那女人就指着我和胡为民的身后说:
“我无心害人,又怎么可能带他下水。那不是,他还在岸上。”
我和胡为民齐齐回头,果然看见玄清道长还躺在地上。
我和胡为民先过去扶起玄清道长,确认他老人家没有大碍后,就开始商量怎么离开这里。
水路难走,再加上碰到羽洛公主的娘,已经是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我怕我不被饿死,也会在这幽闭的环境里疯掉。
但是,想要带水里的女人离开,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处理。
这个水里的女人,只有在水里才能显出原形。她只要离开水,自己就会消失。而我也没有拘魂符,我怎么才能让她跟我们出去?
胡为民看我和水里的女人都在发愁,扳过我的肩膀,让我去看女师兄:
“不就一个女人身子嘛,这不是现成的吗?”
我一口气顶在喉咙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都不叫天意,那什么叫天意?
我和胡为民一直担心的,就是真的出去了,让胡为民屁股后面总跟着一个木头人一样的女师兄算怎么回事?就算别人不多问,胡为民也觉得麻烦的要死。
这下好了,把女师兄的身子给水里的女人用,既解决了胡为民的烦恼,也解决了水里女人没有身子的问题,实在是太一举两得了。
我和胡为民看着女师兄,笑了。
女师兄也跟着胡为民笑了。
水里的女人明白了我和胡为民的意思后,也笑了。
太难得了,这可能是我和胡为民在遇到的所有的鬼事和离奇事中,唯一一次能开心起来的事。
既然是天公作美,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为难的。我让胡为民先跳进地下河里,引的女师兄也跳下去后,再让水里的女人附魂到女师兄的身上。
等我和胡为民发现女师兄虽然样貌没变,但是眼神已经清亮起来后,胡为民一转身又爬上了岸,女师兄……不对,那个女人也朝我伸出了手。
我拉了一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岸上站定后,就给我和胡为民施了一个大礼:
“多谢二位公子成全,我雪溶云说话算话。只要能让我再见小女一面,我一定会自己回到这地下,不会让二位公子为难。”
雪溶云,这名字还真是好听。
不过,胡为民才不管雪溶云会不会再回来地下,他只关心那些大黑鱼肚子里的金玉首饰,自己能不能拿走。
雪溶云只淡淡看了一眼那些首饰:
“都是身外之物,你要是喜欢,就当是我谢过二位公子的成人之美,尽管拿去就是。”
胡为民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去杀剩下的那几条黑鱼。
我本来想阻止他,又一想,大黑鱼分量那么重,要带出去也不方便,还不如让胡为民杀了省事。
要杀鱼,但是胡为民没有刀。他想起之前雪溶云徒手撕鱼的样子,拎起一条大黑鱼就递到雪溶云面前:
“帮个忙,把这鱼给我撕了。”
雪溶云借着女师兄男人一样雄壮的身子,却受了惊吓一般轻轻一躲:
“刚才是借了老道的手才撕的鱼,我可没有那样大的力气。”
胡为民见雪溶云往后躲,又递着鱼到她面前:
“哎,你现在用的这个女人身子,比伯公的力气可大的多。不信,你就撕一个试试。”
雪溶云看了看女师兄那双骨节分明又粗硬结实的大手,犹豫着接过大黑鱼。
胡为民在旁边指挥:
“左手握紧鱼头,对,握紧。右手撕鱼肚子,对,就这样,撕它。”
雪溶云听着胡为民的指挥,借着女师兄粗狂的男人脸,做出不忍直视的小女人模样,结果手底下一用力,那条大黑鱼的肚子还真就被她撕开了。
大黑鱼确实很大,肚子被撕开后,血水和鱼肠鱼肚也是倾泻出来一大堆,里面的金玉首饰也不少。
胡为民嘴里“啊哈啊哈”地高兴着,扒拉出那些首饰就去水里清洗。
雪溶云的手上也沾了血,她一边甩着手,一边也往地下河走过去。
雪溶云在水里洗手,她的手一见水,又恢复成柔软细腻的女人手,但是离开水就是女师兄的粗硬大手。
我心想,看来以后出去了,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让雪溶云碰水,不然就要露馅了。
胡为民贪心,接连把剩下的几条鱼都杀了,把金玉首饰都取了,这才心满意足起来。
一堆的金玉首饰,每一个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九头凤冠,冠身用金丝编成,九个凤头的眼睛嵌着红玉,嘴里各衔一颗莹润透亮的透雕白玉球。玉球里嵌一颗更小的实心玉球。轻轻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听的人心醉神迷。
胡为民双手捧着那凤冠,忍不住就笑开了花:
“想我以前捉鬼卖钱,几辈子也换不来这样一个宝贝啊。”
有了这许多的宝贝,胡为民的精神头直接就起来了。也不用去吃生鱼肉就满身都有力气,收拾好宝贝就要赶紧离开。
“山桥,咱们出去就不当驱鬼师了。有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们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吞天藤不知道那些宝贝到底能值多少钱,但是看胡为民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它也跟着瞎开心:
“不吃不喝……不愁。”
我被吞天藤逗笑了:
“不吃不喝就死了,当然没有什么可愁的。”
这时,玄清道长也缓过劲来,他老人家还不知道自己被雪溶云借了身子,我们也不打算说。几个人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开始出发。
地下河的水依然冰冷刺骨,我们前进的依然磕磕绊绊。但是因为心中不再惶恐别的事,所以走的也算踏实。
终于,我们在一处洞口看到了光。
那是自然的天光,是日头照射下来的暖光,也是我们几个重获新生的希望之光。
胡为民第一个发现前面的洞口有光,他起初还不敢相信,以为又有什么鬼祟的东西。直到我们都走到洞口,都看到洞口外有青草地和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花,才明白我们是真的走出来了。
胡为民恍然了片刻,然后就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嚎叫声:
“啊喔,我们出来了。山桥,我们真的出来了。”
胡为民说着就狂奔向洞外,用他衣服包裹的那堆首饰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玄清道长也激动的语无伦次:
“走来……出来去了,我们走来出了。”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话都不连贯了,玄清道长索性闭了嘴,一边紧抓着我的手,一边三步并两步地朝洞口走去。
我也喜不自胜,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我和玄清道长,一出洞口就闭上了眼睛。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我们在地下待的太久,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胡为民比我们早出来一步,这会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青草地上,满脸惬意地享受起来了。
只有雪溶云还躲在洞口不敢出来。
我安顿玄清道长坐在地上休息,然后过去慢慢引她出来。
雪溶云低着头,用手遮住眼睛,在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敢抬头看我:
“要不是这幅身子,我是永远不能见光的。”
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身死为鬼,鬼都是不能见光的。”
雪溶云对女师兄的样貌不满意,但是很感谢她的身子能给自己用:
“可惜是别人的身子,用完总是要换回去,不然我真想多晒晒这太阳光。”
我没有吭声,女师兄的身子,包括她的命,都已经是察息蟲的了。虽然不知道察息蟲什么时候会找上她,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我就是有心让雪溶云一直用女师兄的身子,也是做不到。
而且,像这种借用活人的身子还不伤人性命的事,是需要极大的机缘巧合的。
像绣月借用吕小姐的身子,就是在吕小姐被膏肓鬼差点害死时,抓住了吕小姐阴阳两隔的那一点点机会,才有幸让自己的阴魂得以附身。
而雪溶云能借用女师兄的身子……这个,我只能说是天意。
因为直到现在,不管是我,还是胡为民,还是玄清道长本人,都说不清为什么水符人到了胡为民的肚子里,但是受伤的却是女师兄?
所以这件事在我看来,就是老天爷知道雪溶云死的冤屈,又顾念她思女心切。这才安排了女师兄出事,好让雪溶云借了她的身子,来了了自己的心愿吧。
雪溶云在太阳底下低了一会头,很快就适应了起来。她仰起脸对着太阳,虽然眼睛还是闭着,但是和胡为民一样,也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当然,她和胡为民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胡为民一直是笑着,嘴都合不拢的笑着。
但是雪溶云的脸上,却有泪水在滑落。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雪溶云到底在想什么。也许在感慨自己还能重见天日,也许在想即将见面的羽洛公主。
我也很想让她们母女快点相见,但问题是,我和胡为民还有玄清道长,都不知道我们出来的这个地方是哪里,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回到京城,或者回到白云观的路。
不过,这些对胡为民来说都不是问题,因为他想的是:
“既然出来了,怎么走都是回家的路,总不可能再钻回地下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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