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晕过去了。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宋老夫人只感觉“轰”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接着,又隐隐听到哭声,可很快,哭声渐渐像潮水一般退去,安静得吓人。

    琮一会儿又好像有人在喊老夫人,宋老夫人不大确定,想听得更清楚些,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老夫人看到赵氏趴在床边,很是愣了一会儿。

    宋老夫人挣扎着起身,赵氏被惊醒,赶紧抬起头来。

    “老太太,您醒啦?”赵氏一喜,脸上露出笑意。

    “你居然,在笑?”宋老夫人竟抬起手来摸了摸赵氏的脸,然后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是做梦,这梦太吓人了。”

    宋老夫人一边捂着自己胸口,一边喘着气。

    “老太太,这,不是梦。”赵氏再一次朝宋老夫人笑了笑。

    “不是梦?”宋老夫人不信,摇着头道,“就你这个人,若不是梦,你怕早就哭得晕死过去了。”

    “反正也没几天了,我不想哭了。”赵氏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又挤出一个笑来,“我这辈子总是在哭,下辈子不想哭了,那这辈子就笑着走吧。”

    宋老夫人呆呆地看着赵氏,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赵氏了,不该哭的时候哭,不该笑的时候笑,谁喜欢她谁有毛病……等等,这不是梦?

    “不,不是梦,那为,为何不在牢,牢里?”宋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帐子,这分明还是在自己的卧房啊,这可是上好的软烟罗。

    “皇,皇上说不必那么麻烦了,后,后日就……”赵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泪已经流了下来,但赵氏还是使劲地笑了一下。

    “还,还有人呢?老二和他媳妇呢?”宋老夫人扭头看向外面。

    “他们……唉!”赵氏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老夫人说。

    “他们怎么了?说呀!”宋老夫人狠狠地拍了赵氏一巴掌。

    “老夫人,您就别念叨他们了。”干嬷嬷端着汤水进来,脸上也是难看得吓人。

    “怎么了?他们怎么?”宋老夫人看着干嬷嬷,急着要下床。

    “他们在屋里哭呢,您别急。”干嬷嬷回道。

    “那肯定是吓着了,快,去把他们叫过来。”宋老夫人含着泪道,“一家人在一起总要好些。”

    “老夫人啊,让这丫头跟您说吧。”干嬷嬷把艾草推到了宋老夫人面前。

    艾草上前行了一礼,道:“老夫人,前几日二老爷给那看门的统领塞银子,跟三姑奶奶见了一面,说想让三奶奶把二房捞出去,三姑奶奶当时就拒了。”

    “傻不傻呢,这哪里是三丫头能做得了主的。”宋老夫人摇了摇头,暗道,二丫头不定还有些法子。

    “老夫人,二老爷可半个字都没提您呢。”艾草指着自己的耳朵,“奴婢亲耳听到的。”

    “那,那……我是这个家里的老夫人,哪里是说能出就出得去的。”宋老夫人虽这样说,但却也没再往外面看了。

    “可您晕过去了,他们不也没来伺候您么?”艾草心直口快地说。

    “哪有你这样做下人的,竟敢编排主子?”宋老夫人黑着脸道。

    “老夫人,奴婢不过实话实说。”艾草看向宋老夫人,“您不喜欢奴婢也没法子,到了那一边儿,也只有奴婢来伺候您。”

    宋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艾草,最后一声长叹,她倒也没说错。

    那些平日里花言巧语的都走了,就连宋雅娴都没回来看过她一眼,也没托人带任何口信儿。

    倒是那不讨人喜欢的二丫头,时不时地托人带东西进来,有吃的喝的,还有她惯常喝的那些养身子的汤药。

    “唉,我这一辈子死到临头了,这才看清楚人心。”宋老夫人说到这里,心里一抖,握着赵氏的手道,“老大媳妇,咱们服毒吧,这砍脖子太疼了。”

    “老夫人,我,我不想……”赵氏低下了头。

    “不想?”宋老夫人不解地看着赵氏,“为何啊?”

    从宋老夫人这个角度看过去,赵氏的脖颈白嫩纤细,如果被砍了……宋老夫人想象一下,都觉得很是残忍。

    “老夫人,我两儿两女,现如今有三个跟在身边,但还有一个不晚在外面呢。”赵氏一边说一边抹泪,争取不让眼泪落下来,“若是自尽了,不遵皇命,不定会让她受到牵连。”

    赵氏这话让宋老夫人愣住了,要说儿女她也有啊。

    家里的这个不算,那个女儿估计宫里的娘娘也会保着,还有三儿呢。

    想到三儿宋濂,宋老夫人的心都软了,他最争气,考上了进士之后,便带着一家子在外地做官,快十年没见了。

    经过这事儿,三儿只怕是也会受到牵连,但他若是做个好官,皇上应该会饶他一命的吧。

    “那我也不死了,等着砍吧。”宋老夫人说到这里,身子还是抖了抖,又对赵氏道,“把家里的那些药都找出来,给她们用吧。”

    宋老夫人指着干嬷嬷和艾草等人道,这是她对她们最后的仁慈了。

    “老夫人……”艾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还不想死呢。”

    若在以往,宋老夫人肯定要不高兴了,还“我”呢?可现在,我就我吧。

    “我也不想死,可这不是没法子的么。”宋老夫人叹了口气,“谁叫你不走呢?”

    “我没地儿去……算了,死就死吧,反正还有老夫人和夫人们陪着呢。”艾草抹了抹泪,又抓着干嬷嬷的手,“还有干嬷嬷陪着。”

    干嬷嬷:……

    “老夫人,我没有那些东西。”赵氏终于说得上话了。

    “你,你连这个都没有?”宋老夫人一脸无语地看着顽皮氏,“哪家夫人屋子里不备着些。”

    “那您呢?”赵氏反问。

    “我,我都老夫人了,我用得上那个?”宋老夫人想了想,对干嬷嬷道,“去老二屋子里找去。”

    赵氏和干嬷嬷对视一眼,那倒也是。

    王氏没想到都死到临头了,自己居然还会被搜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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