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颜走远,梅女士才松了一口气。

    妇人稳了稳情绪。

    迈开步子往前走的时候,踉跄了两步,下意识转头看身后,环顾四周没瞧见人,也没看见’宋瓷‘的影子,她才继续往电梯间方向去。

    临近七月半,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祀先祖用的物品,她每次出门都能看见隔壁邻居在置办香烛和冥纸。不止晚上睡不着,有时白天都能瞥到某些影子。

    宋瓷在缠着她。

    找了南山寺的方丈做了法事,宋瓷为什么还不走,非要缠着她!去年那件事她有错,但也不全是她的错,如果宋瓷早早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她,她会认韩时柒肚子里的孩子吗?她也不会听韩时柒的建议,买通人制造那场车祸,她不会杀自己的孙儿啊!

    追根究底还是宋瓷自己的错!

    梅女士自我安慰着,搭乘电梯上了楼。推门进了病房,见陆经年身着蓝白色的病服平躺在床上输液,男人还未苏醒,脸色实在是苍白,看着很是可怜。

    “怎么忽然就发烧了?”梅女士看向床另一侧的许特助,问:“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叮嘱你好生看顾着阿年吗?”

    “抱歉夫人,先生是受寒感冒引起的肺部炎症。主要还是因为,他去找南小姐,结果发现事实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心态崩塌了。”

    梅女士眉心蹙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确听到了一些消息。圈子里都在说,陆氏总裁常往南家去,并不是找南总谈生意,而是想见南氏夫妇找回来的那位真千金。

    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梅女士是高兴的。儿子终于能把注意力从宋瓷那个死人身上移开了,这一年里她费了好多功夫,介绍许多优秀的名媛给他,他见都不见。这会儿愿意去接触新的女孩子,就说明他在遗忘宋瓷,是件好事。

    此刻许特助却说,他的病是南小姐导致的。

    梅女士追问:“详细情况是什么啊?”

    许特助坦言回:“南大小姐流落在外期间,养父母给她取的名字与已故太太的姓名一模一样。上个月南家为她举办认亲宴,先生在宴会上就拉着南小姐不放,硬说她是太太。这一个多月来更是日日去南家,次次去找南小姐,抓着蛛丝马迹就强调她是太太。”

    “昨日先生跟着南小姐去了ifs商场,南小姐开车离开,先生就站在她的车位旁边看着她的车子走远,站在那许久都没动。之后下了小雨,先生淋湿了,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真正的宋瓷是不敢开车的。

    她有阴影。

    她克服不了这个阴影,与陆经年结婚五年来都没克服掉,每次外出不是蓉园的司机开车,就是陆经年本人载她。

    躺在床上的人这时有了动静。

    陆经年做梦了。

    似乎是噩梦。

    他额头渗出了细汗,剑眉皱得很紧,干涩的薄唇轻微开合,不断地念着什么东西,声音太小听不清。梅女士担忧地伏在床头喊着儿子的名字,不管怎么喊都没办法将他唤醒。

    许特助见这,即刻按了床头的警铃。

    “阿年,你别吓妈妈。”

    “醒一醒啊!”

    “阿年——”

    男人蓦地坐起了身,令毫无防备的梅女士惊吓得险些没站稳。妇人悬在空中的手停滞了数秒钟,连忙握住儿子的手臂:“阿年?阿年你怎么了?”

    耳边声音忽远忽近,陆经年五感封闭。他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远处的白墙壁许久,额头上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滴在他插着针孔的手背上。

    他缓缓地偏过头,眼睛里装入梅女士的脸,像是看见了她,又像是没看见,喃喃道:“我看见阿瓷来公司,她来陪我吃午餐,她亲手做了我喜欢吃的菜,跟我们刚在一起那时一样,互相给对方夹菜。”

    “阿瓷在哭,她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不放,她求我,求我不要走,不要去韩时柒那,可我还是走了,韩时柒说她肚子疼流血了,我还是扔下了阿瓷赶赴医院,我为什么要扔下阿瓷,我怎么能扔下她……”

    “阿瓷出车祸了,她在路边被一辆车撞了。地上好多血,都是她流出来的血,她怀着我和她的孩子,那是我们在一起八年第一个孩子。她还抱着一份离婚协议书,她放低姿态向我求和,哄了我那么些日子,原来就是为了骗到我的公章去签离婚文件……”

    医生进门的时候他还在自言自语。

    眼神空洞。

    就那么念叨着某些字词。

    梅女士吓坏了,吓得眼泪直掉。在医护人员为陆经年打了镇定剂,男人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躺回病床上,闭上双眼之后,梅女士都没止住颤抖的双手。

    她只有这个儿子。

    活着这么大半辈子,全部的指望都在这一个儿子上,阿年不能有事,他是她的命啊!

    “医生,我儿子没事吧?”

    “陆先生这一年里都是这类情况,镇定剂只能缓和身体上的病痛,治不了精神上的病。还是多费些心神去请更好的心理医生吧,作为陆先生的家属,您或许也知道他生病的根源,或许您可以配合医生,从他的病根入手。”

    梅女士显然呆滞了。

    病根入手。

    宋瓷都死了,难道把她的骨灰从公墓里挖出来吗?挖了也于事无补,去年举办丧仪那会儿,阿年冲进殡仪馆抢走了她的骨灰,放在蓉园迟迟不肯下葬。是温千颜报了警,警方派人过来协调,折腾了很久才让宋瓷的骨灰葬进公墓。

    像是想到什么,梅女士眼睛亮了一度,她看向身旁的许特助:“你之前说,南家那位真千金和宋瓷同名同姓是吗?”

    “是的,她还与太太有个共同的喜好,都爱吃桂花糕。”

    “我知道了。”梅女士拿起包,“你在医院照顾好阿年,我去找那个冒牌的宋瓷。既然阿年觉得她有点像宋瓷,我就让她装着宋瓷来哄阿年开心。”

    “夫人这个好像不太行吧……”怎么说人家也是南家的千金。

    “我出的钱够多就可以行!”

    梅女士很有自信。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用钱搞不定的。

    -

    宋瓷提交了珠宝设计大赛的画稿。

    搭乘电梯下楼。

    踏出南氏大厦的门,视线里便捕捉到某道熟悉到她本能攥紧了拳头的身影。注视着梅女士走近,对方热情笑着:“南小姐,我有件事想找你谈谈,你现在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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