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杏院中春宵一度的时候,傅今安则是按照手下发来的信号,快步走进了观澜居。

    方才他如此急着要离开便是因此,眼下见着许清染完好无缺地站在屋中,傅今安总算是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他沉沉开口,还惦记着许清染没有回应他的事。

    “属下趁着外面声响大,便将许大姑娘先行带出来了。”

    许清染不曾回答,倒是她身边的暗卫低声禀报了一句,傅今安闻言点了点头,睨着许清染的脸色,又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

    待到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傅今安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目光直视许清染双眸,“说吧,那屋里有什么?”

    从他进门开始,许清染便是一副眉头紧皱,心不在焉的模样,与进入鸿文轩书房前大相径庭,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

    许清染眨了眨眼,斟酌着开了口,“那暗格里有块白色的石头,摸上去很光滑,此外还有给傅沉礼的一封信,信封是新的,里面信纸却很旧,提及了黄河之事,但说得十分含糊。”

    说到这儿,许清染又回过头,从桌上将一张纸递给了傅今安。

    “这是我记下来的内容,时间紧张,只有大概。”

    许清染最广为人知的名头是京城第一美人,可除此之外,却甚少有人知晓她记忆力过人,读过一遍的东西也能记下八九分。

    傅今安垂眸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与自己的猜测出入不算大,却没有将信纸接过,而是又朝着许清染看了过去。

    “你还有话没说。”

    若只看到了这些,她不应该恍惚至此。

    被点破心事,许清染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面上也露出了犹豫神情。

    她的确还看到了一些东西,可与傅今安想查的并无干系……

    “那块白色的石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黄河其中一段区域的特产。”

    许清染正在犹豫,耳边却又传来了傅今安一句,他话题换得太快,许清染不由得有些茫然,又很快被他的思路带着走。

    “我爹娘出事的地方就在此处。傅沉礼手中握着这块石头,恐怕不是巧合。”

    傅今安语气微沉,他话中的内容也听得许清染生惊,鸿文轩书房之中的东西,越发将傅沉礼和当年的黄河惨案联系在了一起。

    “看这信的口吻,又像是在索要报酬,或许正是当年那些土匪,他们趁水患将我爹娘逼入河中,而傅沉礼便是整件事的主使。”

    慢慢地说着话,傅今安虽然用上了猜测的话,可语气中的笃定却好像已经证实了傅沉礼的所作所为。

    许清染忍不住抿了抿嘴,若整件事当真是如此,傅沉礼犯下的便是人命大案。

    “那——”

    “那封信与这两样如此重要的证据放在一起,必然也有相同的用处,否则傅沉礼不会这样做的。”

    许清染刚想问些什么,傅今安却又猛地将话题挑回了方才,她再一次愣住,片刻后也反应过来。

    这些证据对傅沉礼至关重要,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随便将一封信放进这暗格之中。

    那也就是说,自己看到的那些内容,也与黄河惨案有关?

    拧起眉头,许清染又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暗格里的确还有一封信,里面的内容却和黄河或者山匪没有丝毫关系。”

    闻言,傅今安也并未催促,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许清染身上。

    许清染继续道,“那信里提到的,是江南姜氏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在书房中如此失神,甚至忽略了傅今安的提醒,便是因为许清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鸿文轩里看见与外祖家有关的消息。

    在江南一带,首富姜氏的名头一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随着母亲当年嫁入许家,先是带走了大量家产,后来姜氏家主,也就是许清染的外祖父染上急病忽然离世,外祖母受不了打击,也跟着撒手人寰,姜氏便日渐败落,如今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陈腐往事。

    许清染一直以为,外祖父和外祖母离世后,姜家的祖产基业都在母亲这里,可那信中写了几句,似乎江南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远在江南的姜家,又为什么会和黄河扯上干系?

    将一切和盘托出,许清染面上的疑惑之情却越发地深,心下也不安起来。

    “傅大公子,你说我母亲和弟弟已经被送往江南安置,不知,不知他们现下是否安好?”

    看那信中所写,对方对江南的掌控颇为娴熟,若是母亲和弟弟贸然出现,被对方发现,岂不是大事不妙。

    傅今安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亦是从来没有想过,调查父母当年的惨案,竟然还能牵扯到姜氏的身上去。

    那与傅沉礼通信之人应该也不在京城,傅今安十分怀疑那人眼下就在江南,京中的情况,则是由傅沉礼提供。

    好在许静涛贪污一案上,傅沉礼先前是不想管,后来又插不上话,因而并不知道有和离书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姜氏夫人还活着,许清辉便更是如此。

    “南下路远,这个时候,车队应该还没有抵达江南境内,”他当机立断站起身,“苍林!你立刻追去,让他们停下,找个地方暂且落脚,京中没有传信,便不要再动。”

    “是。”

    方才将许清染带离书房的那个暗卫应了一声,随即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见状,许清染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傅今安扭头看向自己。

    “那信中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封忽然出现的密信,算是打乱了傅今安一直以来的计划,信中涉及到了姜氏,便相当于将许清染也拉了进来,更是傅今安始料未及的。

    看来,一切都要重新规划,仔细筹谋才行了。

    许清染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却终是摇了摇头,那信从里到外都很是干净,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一看就是经验高超之人所为。

    这样的人在谋求姜氏的产业,还与傅沉礼是合作关系?

    许清染抬起头,与傅今安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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