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热闹,倒也不尽然,街道两旁虽然摆满小摊,路上也人来人往,可却没有一点叫卖拉客的声音。
买卖双方都靠近了彼此小声交谈,喁喁之声漂浮在空气中,还显得有些瘆人。
这巷子两边都是高大的墙壁,长得一模一样,苍林多看了几眼才明白过来,只怕是在原先的巷子里又隔了一道,好掩人耳目。
与此同时,苍林也感到了许清染口中说的生人意味,他刚一出现,顿时便吸引了街上众人的打量目光,被这么多双眼睛来回扫视着,苍林不着痕迹地绷紧了身子。
这还不算,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个面具,什么花纹都有,放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清染和苍林身在其中,便成了唯二的异类,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跟我来。”
许清染回头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苍林过来,又状若无意地将信物亮出,众人见状回过头,那等探究的目光顿时便消减了下去。
“我们走吧。”
低声道了一句,许清染的手心里其实也捏着一把汗。
她已经很久没有到暗河里来,这地方自成一派,向来又谨慎又排外,规矩也复杂得很。
譬如这面具,便是先前没有的玩意儿,好在她手中的信物还能通行。
打起精神,许清染加快脚步,按照记忆来到了一个摊位前。
草扎的凉棚将摊位遮得七七八八,里面昏暗得很,许清染微微弯下身子,在那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
“碎玉姐姐,是我。”
许清染的轻唤刚刚落下,棚子里便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头戴面具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还带了人?”
被称为碎玉的女子听声音也年轻得很,藏在面具后的一双眼先是将许清染上下看看,随后又立刻带着怀疑投向她身后的苍林。
许清染连忙点了点头,“是可信之人,姐姐放心。”
这叫碎玉的女子,便是许清染进入暗河的契机,她医毒双绝,曾经武功也高,可惜后来遇到仇家险些惨死,被许清染误打误撞救下,为了报恩便将她引入暗河求药。
碎玉与许清染也算交情匪浅,闻言便收回了目光,一面说着话,一面转身从棚子里抓出两个面具递过来。
“带上,这地方最近不安生的很。”
毕竟是地下交易,见不得人的地方,碎玉说得轻描淡写,见许清染和苍林掩去面容,又道,“怎么,你娘不是找到好大夫了?”
许清染到暗河只为了这一件事,碎玉想当然地问出口,随后又是一愣。
虽然已经戴上了面具,可许清染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还是落入了碎玉眼中。
在暗河中行走,其中一条很重要的规则便是不能打探旁人底细,许清染的男装虽然骗不过碎玉的眼睛,但她也不知道这位的身份,京中的那些事就更别提了。
许清染抿了抿嘴,母亲现下还吃着那副药方,换了傅今安的人手照看后,药量稳定下来,她的情况虽然没有好转,倒也没再恶化下去。
不过,她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母亲的药。
“碎玉姐姐,你可曾听说过有这样的毒药?”
母亲的近况在脑海中划过,许清染思量片刻便暂时将其按下,转而与碎玉说起了傅今安毒发时的场景。
傅今安替她照料了母亲和弟弟,于情于理,许清染都得帮他这一回。
苍林也在一旁跟着补充,碎玉越听便越是眉头紧皱,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即使是隔着面具也能让人一览无余。
“这是什么怪毒,我还从未听过。”
待到二人把话说完,碎玉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许清染不由得心下一沉,当年母亲的病那样凶险,碎玉也能用药控住,如今却连听都没有听过傅今安这般情况……
“那不知姑娘可有能缓解一二的办法?”苍林也有些着急。
碎玉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略一思忖,转身又丢出两个小药包,还有一块黑漆漆如墨锭一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此人中的是何毒,对症的药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两样东西,你们倒是可以拿去试试。”
许清染连忙伸手要接,碎玉却抬手轻轻一挡,又看了苍林一眼,“你来。”
苍林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地上前,又听得碎玉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这药效果如何,能不能缓解病情,我都不能保证,不过最坏便是什么作用都没有,你若是能替你家主子做主便拿去,若不能,那就算了。”
碎玉一眼就能看出苍林并不是许清染的手下,这位一身暗卫气质,背后的主子一看就不是常人。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碎玉不能贸然承诺,也免得将许清染拉下水。
她的话,苍林听得懂,正色点了点头,方才从碎玉手中将那两样东西取了出来。
“药包里的药粉分两次喝,那药膏——”
碎玉正在嘱咐用法,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街巷里,显得格外突兀。
许清染不由得回过头,便看见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子,踉跄着从入口的方向跑了进来,一面又将一块面具盖在自己脸上。
暗河中人的面具大多都是木头或金铁制成的硬物,这人的面具却是一块丝绸,许清染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碎玉却忽然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加速将用药的办法说完,便抬手猛地推了一把苍林。
“赶紧走,麻烦要来了!”
“什么麻烦?”回过神,许清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与此同时,暗河街巷中也跟着混乱了起来。
先前还懒洋洋呆在摊子后,或者与人低声交易的摊主们纷纷动了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一副急于逃命的样子。
碎玉也一头钻进棚子里,这会儿也顾不上不能大声说话的约定了。
“那小子你看见了吧,不知道惹了什么脏东西,最近一直有人在追查暗河的情况——”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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