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梦初醒（上）
何飞被“请”到了双阳市公安局纪委临时询问室，向他询问的是市公安局纪委的副处长刘鹏举。
“何飞，你是怎么认识马德利的？”刘鹏举原来是双阳市工业园区的派出所所长，刚刚调到市局纪委不长时间，何飞为“花果山”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案件，是他来纪委以后接手的第一桩案件。他从心里往外想把这起疑似违纪的案件办成职务犯罪案件，好以此展示他的办案能力，以便有机会解决正处级。
“我不认识马德利。”何飞一脸的苦笑，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已经反复说过多少次了。面对刘鹏举，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马德利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他说给了你50万元保护费，求你为他摆平洗浴中心的‘黄赌毒’案件，你说说你是怎么收受这笔贿赂的吧。”刘鹏举手上翻动着马德利的讯问笔录，眼睛却紧盯着何飞的一举一动，他要从何飞的表情变化中寻找答案。
“我不认识马德利，他没有给过我钱。”何飞表情严肃，他在冷冷地回应着刘鹏举的问话。
“你没有直接收马德利这笔钱，你是让司机商培文接的钱，然后商培文又把这笔钱送到了你家，这一情节你不否认吧？”刘鹏举说出了商培文去他家这一情节，他在利用商培文去过何飞家这一情节，想诈出何飞收钱的细节，这个细节可是他凭空推测的。何飞顿时明白组织上已经对商培文采取了侦查措施，否则，刘鹏举是不会知道商培文去过他家的。
“他去我家就是给我送钱？岂有此理！”何飞没有否认商培文去过他家，但他坚决否认商培文给了他钱，别说50万了，一分都没有。“商培文到你家干什么去了？”刘鹏举追问，他没有继续坚持说商培文到何飞家是送钱，因为推测这东西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无可奉告！他到我家难道还要报告吗？他到我家就是给我送钱吗？你们纪委怎么能这么办案？马德利说给我钱就给我了吗？”何飞一连串的反问，把刘鹏举问得哑口无言，他在思考下一句问话应该从哪入手。
“马德利说50万元是给你的，商培文只是替你取的钱，你只是没有直接过手而已。商培文替你拿了钱，并且把收钱的事告诉你了，有这事吧？”刘鹏举的问话果然十分狡猾，他绕着弯子把何飞往沟里带。
“我说刘处长，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厚道？怎么非得要把一个好同志带到阴沟里吗？我实话告诉你，他们之间怎么做的交易我全然不知。这件事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敢用党性担保。”何飞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你给马德利办过什么事吗？”刘鹏举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
“没有，我再重申一下，我不认识他，也没有给他办过任何事。”何飞没好气地回答，他已经不再看刘鹏举那张怀疑一切的面孔。
“举报信上说你充当了‘花果山’洗浴中心的保护伞，这件事你做何解释？”刘鹏举又拿出举报信在何飞的眼前晃了晃，目光中带着犀利。
“举报信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什么举报人不敢署名而采用匿名？为什么你就不相信一个共产党员的话？你是轻信无中生有的举报，还是要保护公安民警的合法权益？”何飞对匿名举报非常反感，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与刘鹏举争辩。
刘鹏举被何飞气得直跺脚，他将屋门使劲一关出了门，伸手从门外开亮了屋内所有的“大灯泡”。
双阳市公安局党委会议室内，主持市局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强鑫正在主持党委扩大会议，会议的议题就是研究对何飞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其实，如何对付何飞，他早已胸有成竹，开党委扩大会，就是要走个过场。
“最近我们接到举报信，反映何飞同志的问题主要有两项：一是收取‘花果山’洗浴中心老板马德利的50万贿赂，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二是公车私用到娱乐场所。省公安厅扫黑除恶办公室要求严查。我们和省厅的同志一道开始了调查与侦查，现在已经把案件移交市局纪委。”城北公安分局局长白国威有板有眼地向党委委员汇报着何飞被举报的情况。
什么叫剥茧抽丝？什么叫断章取义？什么叫导向引领？向领导汇报工作学问可太大了，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哪句话想说，哪句话不想说；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全凭汇报人的一张嘴，说你有，没有也有，说你没有，有也没有。于是，汇报人的别有用心，决策人的偏听偏信，就会无情地断送一个人的政治生命。眼下白国威的汇报就起到了这个作用，他的导向仿佛已经直接宣布了何飞的罪行，党委委员们个个面面相觑，如坠云里雾里。
“纪委对何飞同志进行了询问，何飞否认收受贿赂，也没有为‘花果山’洗浴中心办过任何事情。‘花果山’老板马德利的讯问笔录上也说50万块钱是何飞的司机收的，他没有直接交给何飞。”纪委书记岳童倒是很正直，他见白国威落井下石，赶忙就事实说了公道话。
“50万元平白无故地就能给司机，哼！你们信吗？”强鑫抢过了岳童的话，他的话说得很有学问。信不信？他没有直接表明，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强鑫的话很耐人寻味。
强鑫看了一眼坐在列席位置上的白国威，点着了一支香烟吐出了满口的烟雾，二人心领神会的配合此时天衣无缝。
刘鹏举倒是个聪明人，他用敏捷的思维立即嗅出了强鑫局长的弦外之音。于是他作为办案人立即拿出了意见：留置审查。他悄悄地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草草填了一张留置审查审批表，绕过纪委书记岳童，直接将审批表递给了强鑫。
强鑫接过审批表，看了一眼刘鹏举，又看了看岳童，冲大家说道：“纪委已经拿出了对何飞留置审查的意见，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会议室鸦雀无声，大家看到的只是强鑫眼前的烟雾。
党委会上，何飞被免去了城北公安分局副局长的职务，报请市监察委对其采取留置审查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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