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飞往澳洲(下)
“冮晓峰、文殊,这就是我们的家。落叶归根,以后我们就要在这儿生活啦。你们先到院子里去玩儿,妈妈打扫一下房间就给你们做饭吃。”文殊听懂了妈妈的话,一溜烟跑向了院子。
虽然文殊语言上有障碍,听力却特别好,这也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帝在给你关上门的时候,总会给你开启一扇窗吧。
“秦老师回来啦。”邻居听到响声,三三两两来看望秦虹。
“秦老师,这十年你上哪去了?”邻居大妈是个退休教师,她拉着秦虹的手,流着眼泪。
“老了,这才40多岁的人,头发全白了,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大妈望着身穿蓝布褂子,脚穿黄胶鞋的秦虹,哽咽着说。
“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大妈竟哭出了声。
“晓峰,文殊,过来叫奶奶。”秦虹眼窝已经湿润,她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有让眼泪流出,颤抖着手将冮晓峰和文殊拉到了大妈的面前。
“晓峰这么高了?你带他走的时候,这孩子才一岁多,对吧,秦老师?这女孩长得真漂亮,是你女儿?”大妈见了冮晓峰和文殊,又是高兴,又是惊愕。秦虹离家出走的时候只带有一个儿子,怎么又多出个女儿?那年头人们对生活作风看得比生命都重,尤其是女人,要是离婚改嫁,更是让人瞧不起的事,所以大妈对秦虹多出这个女儿产生了疑惑。
“秦老师,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后,冮老师像疯子一样逢人就问,看见没看见你们母子俩。他就像祥林嫂一样整天念叨着你们的名字,让人听了心酸得要命!”听了邻居大妈的话,秦虹捂着脸“呜呜”地哭出了声。
“后来,学校工宣队来了一伙人,说冮老师诬陷了领导人,是现行反革命,就把他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至今都是下落不明。”大妈拉着秦虹的手,像久别的亲人,没完没了地跟秦虹拉着话。
听着大妈的诉说,秦虹扭过脸去不住地抽泣,大妈的话把她的心牵到了对自己丈夫的思念中。秦虹的丈夫名叫冮毅,和秦虹一样都是市第五中学的教师,秦虹教初中历史,冮毅教高中语文。
有邻居们帮忙,房屋很快就收拾出了模样。有的邻居拿来了米面油,有的邻居拿来了蔬菜,秦虹家的烟囱时隔10年,再次冒起了炊烟。
夜晚,冮晓峰和文殊都已经入睡,秦虹呆坐在她家唯一的一个漆着黄色油漆的两头沉写字台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傻愣愣地数着星星,心里在默念:冮毅呀,冮毅!我和孩子都回来了,可你又去了哪里?
她打开写字台的抽屉,眼前出现的一切让她惊呆了:写字台的三个抽屉里竟装满了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每个信封的左上角都贴着8分钱的邮票,那时候8分钱的邮票可是能把信寄到全中国的啊!信封的上方没有收信人的地址,信封下方也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信封中间工工整整用她熟悉的钢笔字写着:秦虹收,下方落着她丈夫的名字:冮毅寄。
秦虹流着眼泪一边数着丈夫给她写信的数量,一边打开了其中的一封信,默默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秦虹:你去了哪里?我理解你的不辞而别,你是怕连累我才选择离我而去。可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是夫妻,有多大的事情,只要我们一起去扛就能挺过去,你一个人的力量很单薄,我们俩拧成一股绳的力量才强大,哪能就一走了事。天地之大,哪儿是你的藏身之处?世态炎凉,哪儿又是你的歇息之处?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你啊!爱你的冮毅。
亲爱的秦虹:天凉了,你要多穿点衣服。你走时没拿厚衣服,我已经把你的厚衣服都找了出来。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别冻着。你吃得怎么样?有粮票吗?生病了吗?孩子闹吗?你脾气不好,生气时别打孩子,他还小。亲戚家我都找遍了,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下落,你这口封得也够紧的,连我都瞒着,快把你的地址告诉我。爱你的冮毅。
亲爱的秦虹:你的心也够狠的!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让我一个人在思念中挣扎。你不是总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吗?我能懂你,你可以承受委屈,可就是承受不了对你人格的侮辱。人生就是舞台,什么角色都得能扮演,被侮辱又能怎么样?被迫害又能如何?总有真理在人间。现在有些话还不能说,但你要坚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爱你的冮毅。
亲爱的秦虹:今天我听了朱逢博唱的一首歌,歌曲的名字叫《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学着唱给你听,我现在就唱给你听:亲爱的人啊,你可曾知道,有一颗心在为你跳动,不论是狂风暴雨,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一颗心永远为你燃烧。亲爱的人啊,你可曾知道,有一颗心在为你跳动,不论是狂风暴雨,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一颗心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亲爱的,你听到了吗?我的心是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爱你的冮毅。
亲爱的秦虹:今天是中秋,月亮很圆,你看到我了吗?我知道你此时一定也会在月光里寻找着我,嫦娥一定也会把我的思念告诉你的。我把苏轼的《江城子》朗诵给你听: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秦虹,你听到了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首词,可我无处抚慰凄凉的心,你能体会得到吗?爱你的冮毅。
秦虹再也看不下去了,冮毅那俊秀的钢笔字早已被秦虹的泪水渗透,她已经泣不成声。365封信!365个日日夜夜,她每天在红村数着星星日思夜想的丈夫啊,你在灯下写的每一句话,都像钢针扎在了秦虹原本已经受伤的心上。
秦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抱着厚厚的信封夺门而出,跪在地上仰天号啕:冮毅啊冮毅,你坚强起来吧!我们不再分开,我们从认识那天起就注定永不分离!回来吧!我一个人实在承受不来,天晴了,让我们一起去沐浴阳光。
秦虹惊天动地的哭声让空气顿时凝固,星星不忍心看这个家庭的悲欢离合,闭上了眨了一夜的眼睛;月亮也不愿再看这一幕人间的悲剧,躲到了云彩的背后渐渐消退了。夜空顿时漆黑一片,它在等待黎明的日出,等待带给人间温暖的阳光!
秦虹带着冮晓峰和文殊回到了省城,后来冮晓峰在省城读完了初中高中,又考上了大学学习法律,大学毕业后从事律师职业。文殊从聋哑学校毕业后,拜了一位中医为师并跟着这位中医开了一家中医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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