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姐姐,我就同你换。”漓江得意的笑道。
渊渊闻言,两窝幽深的眼窝愈发的幽深,他的眼皮阖了阖,小脸似乎有被气到,微微的鼓了起来……
“算了,同你换吧!”漓江轻叹了口气,意识到年关将至,不能叹气,又立即的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中还未撑开的纸伞递给了渊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渊渊一把接过青叶粉杏的纸伞,将其紧紧的抱在怀里,仍是气鼓鼓的模样,问道,“你知道司冥大街怎么走么?”
“司冥大街?你去那里做什么?”漓江问。
“过年节啊!”渊渊道,“听说那里的年节很有意思的。”
“!你沿着这条青石路直走,一直走到忘川的上游……知道忘川在哪里吧?”漓江指着曲径通幽的石板小路,笑盈盈道。
渊渊点了点头。
“你到忘川的上游,向下看,这条河会劈叉到一片槐花开遍的地方,你穿过那片槐花林,见到一条长长的张灯挂彩的大街,就是你要找的司冥大街了。明白了么?”漓江又道。
渊渊蹙眉想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他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纸伞,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空洞着两窝漆黑的眼窝看向漓江,小声嘟囔了两个字:“渊渊。”便头也不回的往那条曲径通幽的石板小道那跑去。
“什么?”漓江有些诧异,她怔怔地看着小鬼头消失的方向,缓了半晌,方道,“是说……名字么?”
“什么?什么?”煞煞变做小刺猬的模样,伏在漓江的肩头,挨着她的耳朵问道,“谁的名字?你刚刚都在同谁说话?”
“没什么。”漓江摇头轻笑,“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气鼓鼓的事情!”
……
“那样小的婴灵鬼,却拥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长脖四肢的老妪鬼,一面整理着摊铺前的纸伞,一面囔囔的兀自感慨道。
“诶?老人家,你能看得见他?”漓江诧异。
“什么?看见谁?”煞煞也诧异,伸长了短脖子左左右右的打量着纸伞铺子,“阿漓,你们在说什么?”
老妪鬼慈眉善目的笑道,“自然是看不见的,但从女帝的眸中,却能隐约瞥见一二。”
“老人家知道我是——”漓江顿了顿,又问,“您方才说,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那是什么意思?”
“女帝以为他是什么阶品?”老妪鬼探出长长的脖子,将头凑到漓江跟前,吐出长长的舌头,有些滑稽又有些吓人的笑问道。
“大概同小绪一样吧!是个厉鬼。”漓江左手撑伞,右腕搭在左臂上,漫不经心地感慨道,“怕是没一世能成功降生为人,才会那么的小就有那样深的道行。”
老妪鬼却干枯着嗓音“呵呵”的笑了几声,又将自己的脖子缩回纸伞铺子里头,继续用四肢干枯修长的手整理着铺子里头的纸伞,和蔼笑道:“依老朽愚见,他当是到了凶鬼的品阶。”
“凶鬼么……”漓江凝眸细思,有些恍然。
“凶?什么凶?”煞煞的双眼迸出灼灼的光耀,“就是《冥典》所载,本就占着一份天机,可左右阴阳六象中凶相的凶鬼么?”
它激动地立起了全身的刺猬毛,又惊又骇道,“听闻这种鬼种都是由夭折的神胎、魔胎修炼而成的。可……未曾听说神界或是魔界有灵小产了呀!阿漓,你们说的该不会是……花落的儿子吧?”
被煞煞一点,漓江也颇为震惊,她惊呼道:“他……你是说……他是阿颜的儿子?!”
煞煞的小脸霎时黑了下去。若说是花落的儿子,这个话题好似还有可延展的空间,虽探讨会有些许的添堵,但也不妨碍给百无聊赖的生活增添一抹不大和谐的色彩。但……若是要说,他是枫颜的儿子……枫颜他一个簪花带朵的俊美红衣少年,竟荣升成了父亲?!
——煞煞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和漓江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在这一点上,漓江与煞煞这一主一宠还的确是有些许的默契的。漓江也不大习惯,未来阿颜抱着一个奶娃娃走到她的跟前,摇着拨浪鼓对着那个娃娃说,“儿子,乖!你墨绪叔叔喊她做姐姐,你当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姑姑!”
煞煞洞悉了漓江的所思所想,吓得差点儿没骤缩成一颗刺球,从她的肩头滚落下去……
漓江也觉察到煞煞那溢于言表的惊骇之色,她重重的拍了拍煞煞温热粉嫩的脑门,轻叹——转而深深地吸了口气,兀自赏着如酥的细雨,沿来时的小路折返了回去。
老妪鬼不禁叫住了漓江,搓着四只枯手劝道:“女帝……您就不打算再到小镇的其余地方去逛逛么?”
“不了。”漓江有些沮丧,“还是回去研究凶鬼是个什么样的鬼种吧!顺道再给阿颜算算命……”
“听说无忧居新排了一出折子戏,不讲风月、不论家国,演的是鬼异志怪之事,女帝不去听个新鲜再走么?”老妪鬼又更为卖力的挣扎着推销道。
……
无忧居新推出了一款合卺酒,千金不卖,只赠有缘之人。据传两个相爱之人交杯喝下此酒,轮回三世都可以相爱白首,美满幸福。
老妪鬼生前爱上了邻家的一个患有腿疾、坐着木轮椅的少年。少年沉默寡言,却很温柔。老妪鬼日日背着家里,偷偷翻墙到少年的院子里,同他说话、练字、栽花、看书……一过就是几个春秋。
后来,因着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她举家迁居到了别的地方。一年后,到了适婚的年纪,女儿家毕竟皮薄,她也就顺从了家里人的意思,嫁给了一位酒楼先生。
夫妻二人婚后相敬如宾,日子过的虽少了些许蜜里调油的浓情厚意,却也算是难得的朴实无华、平安和顺。
辗转几十年就这般过去了,她早已两鬓生霜。夫君已故,她随着大儿子四处游历散心,偶然又路过年少时与腿疾少年相遇的那个地方;适逢大雨修路,她便同大儿子客居了下来。
那个时候,她方知道,那少年拒绝了好几门亲事,直至咽气西归都未曾娶妻,说是在等一个会翻他家后院的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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