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 放下屠刀
简知闻言一愣,反问道,“我为何不会放过与你?”
陈焕春说道,“因为若我是你,定然会回来杀了我。即便是现在你不想杀我,可时日长了,人心易变,便是不来杀我,我请你做的事,只怕就真的是顺其自然了。不管你是魔门中人还是道门中人,我都有把握让你放过我。可你不是,你既不是魔门中人,也不是纯正的道门中人。你有魔门的自私,也有道门的宽容和谐。”
“你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是安危来杀我,我不奇怪,你若牺牲自己性命挽救天下,我也不奇怪。倒不是说你是如何的大公无私,而是,你对生命没有敬畏。魔门对于别人的生命没有敬畏,而你却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有敬畏。若非你幼年之时经历过良好的教育,说不得你会变成一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可即便是如今的你,我也觉得有些难以捉摸,而我,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种可能之上。”
“所以,我无法判断出你的行为准则,时日长了自是可能,可如今这个地方,时间段事情少,能做出判断的依据太少。只能用我自己来推断你的行为,我若见到一个人身怀重宝,偏又受伤极重,自身还不能随意移动,便是当时不杀,日后自也会杀了此人。”
简知眉头紧锁,问道,”于你眼中,我便是这般人吗?依你所言,无畏无惧,无信无义…可是这般?”
陈焕春诧异的看了简知一眼,摇摇头,说道,“这么说,也是没错,只是我话中本意却非如此。你的年纪也好,你的经历也好,或许在你看来已是足够的沧桑,但于我看来,却还有些稚嫩。这个时候的你,不像是我们这般,心性早定,学会了一个舍字。便如你此时的形貌气质,源于你此时的心态。”
“便是没有我这部功法,气质变化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那需要你的性子逐渐稳定之后。人常说相由心生,便是因此,人的形貌气质其实是会变化的,只是太过缓慢,多数人总要到了三四十岁,修炼之人代谢缓慢还要更久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简知勉强笑了一下,却并未说话。
陈焕春接着说道,“年轻时,我曾遇过一个道士,手段功法只是了了,但心性修为极高。我问他,我心中苦痛,何时能解。他说,便是要历经苦痛、饥饿、辛劳等等变化,才能在其中找寻到自身的力量。等有一日能够做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去,心中苦痛自解。”
“这些话,当时记得清晰,只是后来渐渐的忘了,这两日时时思索,往日的许多事情倒是想了起来。想来,我的大限也是到了,些许外物留着又有何用?你能来此,也算有缘,我手中天书便赠予你罢!”
简知大吃一惊,这个念头确曾有过,但也并不如何强烈,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得之可不得也可。可此时将要离开,本已渐渐放弃的,却又重新泛起。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一次的浮上了心头,这些功法真的就像是活的一样,有意无意之间总会碰到一起。可天书的传说已经有数千年了,却是少有真正融合的一天,每一次的融合都是在生死存亡之时,那么此时…
这种念头太过古怪,简知摇摇头便将其甩到一旁,说道,“我无意取你天书,你若不信,我也可发下神魂誓言。”
陈焕春一摆手,说道,“若我能坚持下去,若能活着,自然还有领悟天书的一刻,只是如今,我却是要死了,这些外物留着又有何用?”
建州眉头紧锁,语气有些不耐,说道,“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陈焕春摇摇头,竟然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着,抬头看着上面,好似上面并不是一片嶙峋的石壁,而是一片青色的天空,和漫天的星光。就连声音也有些飘忽了起来,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简知竟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满足。
陈焕春说道,“是我的大限到了,与你却是无关。这些年我不敢去想,明明知道答案却又将头埋入沙子里,不敢去看。生怕看了,也便死了。”
“今日说出来,答案却是更加明显清晰,心知将死却又只有宁静平和,并无预想中的那般惶恐。原来死也只是如此罢了,这副躯壳已是年限到了,该换一副躯壳了。就像是搬家一样,离开时或许不舍,可若是新家更大更宽敞,更华美,岂非也是一桩幸事?生死岂非也是如此?我换了一个没有问题的年轻的强壮的躯壳,岂非也正如搬进了一个更大更宽敞更华美的新家一般?”“这本该是一桩美事,可惜我之前眼光所限,一直没有想得明白,如今直面死亡,倒是明白了些。”
简知古怪的看着他,这种感悟,其实说不上错,甚至还有些哲理有些道的意味。可这样的话语,若是出自于一个行将朽木的老道士,自是和谐无碍。可此时,此地,此人明明是一个魔门中人,说起这般话来,却又显得如此古怪。
曾有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简知一直嗤之以鼻,心说这位佛祖可称得上是饥渴难耐生冷不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之前的罪恶,之前死在刀下的因果便了了吗?
此时陈焕春突然的变化,却让简知隐隐有些明白,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未必便是全无道理之事。盖因身处黑暗才更加了解黑暗,身处罪恶之中才更加了解罪恶,这放下二字,放下的实不是屠刀,而是心中的执念。
陈焕春脸上渐渐变得欢喜起来,将骨鞭从地上捡起,扔到简知脚下,说道,“天书便在第十三个骨节之内,你可自取便是。如今,我是用不到了!”
直到此时,简知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还是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此时洞中突然一阵异变,不知何时一道道白色的光线在地上流动蹿息,白线交织之下,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般,陈焕春居于网中,如蜘蛛,可也像是一个猎物。
洞外突然光芒大现,刺痛了简知的眼睛,就在简知眼睛一闭之后,重又张开,正看见洞中的那些光芒瞬时进入了陈焕春体内。
陈焕春似是变得年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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