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现在很想抓着朱重八那个老登还有便宜小舅子朱标的手说一句:汝父子甚秀,马皇后知否?
原本杨少峰还好奇大明朝为什么会忽然不缺官员了,好奇为什么朱标能往宁阳县调派三个秀才外加二十六个童生。
可是现在看来,朱标往宁阳县派的哪儿是什么秀才和童生啊,他派过来的全是我杨某的仇人!
这特么整个大明朝的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是不恨我杨某人的?
杨大知县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对王琼说道:“劳烦王兄回去之后代杨某多多谢过太子殿下,就说殿下往宁阳县派遣读书人之恩,杨某铭感五内,不敢或忘。”
看起来光折腾老朱是不够的,应该想办法给小朱同学也找点儿乐子,省得他一天天的惦记着本官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个读书的好苗子,还惦记着往本官的手底下塞本官的仇人。
要不然给锦儿和玉儿写封信,让她俩在常某女那里给朱标上点儿眼药?
王琼感觉杨大知县这话有点儿不太对劲,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于是也笑着说道:“杨兄放心,下官一定代为转达。”
杨少峰先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却忽然问道:“王兄,太子殿下这次让你来宁阳县,只怕不止是这三个好消息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王琼微微一怔,随后便向杨少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杨兄机敏过人,下官佩服,佩服。”
说完之后,王琼先是微微叹息一声,接着又满脸沉重的说道:“杨兄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事不上称没二两,上称千斤打不住?”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自然是听过的。”
王琼也跟着嗯了一声,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那杨兄知不知道咱们大明有多少户人家,有多少丁口?”
杨少峰心中大为好奇,试探着问道:“千万户人家,四千万到五千万丁口?”
然而让杨少峰没有想到的是,王琼居然呵的轻笑一声道:“仅江南七省,目前就已经统计出来有九百万户人家,丁口数量足有五千万。”
伸手指了指北方,王琼又继续说道:“如果在算上北方诸省,杨兄觉得最后会有多少户人家,又会有多少丁口?”
杨少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胡元当政时期的北方确实被祸害的挺厉害,人烟稀少,田地荒芜,可能一整个山东省也就只有两百万左右的人口。
但是,很多涉及到明初的网络小说里都曾经提到过一个数据,那就是洪武初年大致有一千万户百姓,人口数量在五千万左右,而且这个数据此后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区间,一直到明末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个数据本身是很不对劲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封建王朝的建国初期,应该是这个王朝的人口数量最低谷,等过上几十年以后,这个封建王朝的人口数量就会呈现爆炸式的增长。
或者可以这么说:其他像什么土地兼并等乱七八糟的问题,基本上都是随着人口爆发式的增长而衍生出来。
跟之前的汉、唐、宋等大一统朝代比起来,大明朝的人口数据绝对是不正常的。
哪怕是跟最操蛋的鞑清相比,大明朝的人口数据变化也不正常,就差有人指着大明朝的历代丁口数据喊一嗓子“快来看,这个数据是假的!”
想到这儿,杨少峰不禁心中一动,问道:“隐户?逃丁?”
王琼满脸苦涩的点了点头,说道:“谁能想到,杨兄的户口簿,再加上一个免除不在学堂的读书优待的政策、一个田地越多赋税越高的政策,竟然会查出来近一百万户、近五百万人的隐户数据?”
说到这儿,王琼又不禁望着杨少峰问道:“杨兄既然能猜到隐户和逃丁,不妨再猜一猜他们到底是怎么隐怎么逃的?”
杨少峰呵的笑了一声道:“田地是桓定的,隐户不可能直接莫名其妙的就隐去,逃丁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必然是有人挡在了他们前面——所以,这些人是进了奴籍?”
“嗯,如果这样儿的话,那就应该是一部分百姓主动把田地卖给士绅,或者士绅想办法巧取豪夺了百姓的田地,然后这些百姓再用比赋税低一些的价格佃租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只是这样儿一来,原本应该由这些百姓承担的赋税就不复存在。”
“因为土地越多赋税越高,再加上士绅因为不在学堂,不再享受低赋税或者免除一部分赋税的优待,要和百姓一样承担赋税,所以,土地对于士绅们而言反而变成了一种累赘。”
“原本因此而隐去的百姓户数和丁口数自然也就浮出了水面。”
听完杨大知县的分析,王琼忍不住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杨兄说的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杨少峰轻轻笑了笑,说道:“所以,现在是那些士绅也不愿意再收纳这些隐户和逃丁,反而想着要把土地再卖给这些隐户,偏偏那些隐户和逃丁又不愿意重归民籍,而是想着继续藉此来逃避赋税,是吧?”
王琼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大量的佃户拿着还没有到期的佃契,要求士继续佃租士绅手里的土地,而士绅们则是要求佃户拿出钱来赎买回土地,两者之间已经闹了不是一回两回,就是朝廷和地方官府也不好轻易插手其中。”
听到这儿,杨少峰的心里也有些凌乱。
这都踏马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应该是百姓心心念念的盼着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哪怕开荒累到吐血也要玩命开荒的吗?
怎么就他娘的有人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土地卖出去然后再佃租回来?
还有,土地投献这种玩法不应该是永乐后期读书人多起来才慢慢开始出现,到明朝中后期才发扬光大的么,怎么在洪武初年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玩法?
一连串的问题让杨大知县想到脑壳疼。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杨少峰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望着王琼问道:“朝堂诸公又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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