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虎笑着说道:“麻烦是麻烦了点儿,可是驸马爷之前就已经交待清楚了,麻烦也要推行下去。”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商税,而商税又涉及到了县里的学堂、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同时还涉及到了百姓家里的青砖瓦房,涉及到了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
“所以,百姓们虽然也觉得麻烦,却也能够理解,时间久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您就瞧着吧,这东西以后慢慢的也会在登州那里推开,不过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儿。”
“……”
沈灏勉强笑了笑,说道:“这倒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何止是大开眼界啊,简直就是大吃一惊。
要是整个大明都开始玩发票这一套东西,那商贾们的乐子可就大发了。
正如吴彦虎所言,因为有奖励机制在,百姓会巴不得商贾们不给开发票,这样儿他们就能去官府举报,从而拿到十贯钱的奖励。
而商贾们只要开出去发票,就意味着必须要交对应的商税,因为每开出去一份发票就意味着一式三份的发票里少了一份,官府只要核对发票时发现不对,商贾同样有可能被重罚。
至于说伪造……
骑缝印这玩意儿不是不能伪造,可是伪造官印这种事情不被查出来还好,一旦被查出来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区区几个商税就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伪造官印?
只是转念一想,沈灏又望着吴彦虎问道:“若是直接伪造了三份发票,岂不是很难被发现?”
吴彦虎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每一份发票在扣骑缝印的时候都有一张底纸,收回来的发票肯定还要经过核对,如果底纸上的印迹和收回来的发票对不上……”
对不上,就说明发票被伪造了,从谁手里收回来的发票被伪造那就直接去抓谁回来审问。
沈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道:“长见识了,本官这次可真是长见识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沈灏才又继续问道:“若是宁阳县要从其他地方购买一些东西,恰好那个地方还没有发票,却又该怎么办?”
吴彦虎笑道:“现在只有宁阳县有发票这个东西,若是去其他地方找店家买什么东西,就要仿着发票的格式写清楚时间,钱数,写清楚店家是谁,以便县衙户房以后查账。”
听到这儿,沈灏心里仅存的一丝幻想也直接宣告破灭。
宁阳县的账目还要不要往下核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反而变成了发票。
不是,弄这玩意儿对他杨癫疯有什么好处?
他真就不怕得罪了整个大明所有的士绅和商贾?
勉强笑了笑,沈灏又继续问道:“既然这发票已然如此完备,却不知驸马爷为何没有给陛下上奏本?”
吴彦虎微微摇头,答道:“下官也不知道,或许驸马爷有其他的考量?或许沈御史可以直接将发票的事情上奏陛下和朝廷?”
嗯?
沈灏合计着本官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姓吴的却想坑死本官?
这种事情是本官一个小小的巡察御史能掺和进去的?
再说了,本官把这玩意儿报给陛下和朝廷会不会被士绅商贾们记恨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票这个玩意儿是他杨癫疯折腾出来的,本官先行上报,岂不是抢了他杨癫疯的功劳?
念及于此,沈灏便微微摇头,笑道:“驸马爷既然未曾上报陛下和朝廷,想来是有其他的考量,本官还是不要胡乱上报为好。”
略微顿了顿,沈灏又望着吴彦虎问道:“吴县丞,本官在核对户科账目时,发现宁阳县仅洪武三年十一月之前的商税就已经多达七千六百余贯,想来到年底差不多能有八千贯左右?”
吴彦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轻轻摇头:“应该不止八千贯,或许能到九千贯也说不定。”
九千贯?
大明现在有一千多个县,别说是九千贯,就算只有八千贯,一千多个县加起来就是……八百万贯的商税?
想想户部尚书杨思义每次朝会时哭穷的那个模样,沈灏竟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若是所有州县都如宁阳县一般能收来这许多商税……”
吴彦虎瞥了沈灏一眼,心道这踏马也不像是个京官儿啊,九千贯的商税就能让他如此感叹?
要是让他知道县学里的生员们正在计算不同工坊的不同税率,宁阳县的商税很快就要从九千贯变成一万九千贯甚至两万九千贯,眼前这个巡察御史怕不是要惊掉眼珠子?
心里暗自吐槽一番后,吴彦虎干脆笑着说道:“驸马爷说各处州县情况各有不同,想来每个州县能收上来的商税也是多寡不一吧?”
沈灏微微摇头,“吴县丞可知,杭州府在洪武二年的税收是多少?”
吴彦虎微微一怔,心里暗自盘算一番后说道:“宁阳县穷乡僻壤,洪武二年的商税不过五千余贯,杭州府却是江南繁华之地,下辖数县,洪武二年的商税怕不是得有十万贯?”
十万贯?
沈灏傻傻的瞧了吴彦虎一眼,寻思着你特么是怎么能说出这么离谱的数字的?
你特么是不是以为前人诗里写“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所以就以为十万贯不多?
瞧着沈灏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吴彦虎忍不住皱眉道:“难道没有十万贯?那八万贯总是有的吧?”
沈灏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没有。洪武二年,杭州府整个府的所有税收加起来只有二万五千贯多一些,其中包括田税、矿税、盐税、商税,凡是吴兄能想到的税收全在其中。”
吴彦虎不自觉的啧了一声,心道这踏马也不行啊,一整个府下辖好几个县呢,宁阳县屁大点儿的地方在去年都能收到五千贯的商税,而且还仅仅只是商税,既不包括矿税也不包括盐税,要是全都算在一块儿,一个宁阳县岂不是能顶上小半个杭州府?
想了想,吴彦虎又觉得自己终究不过个县丞,还是别往人家巡察御史的心口捅刀子为好。
然后,吴彦虎就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沈御史有所不知,宁阳县虽然收上来的商税是这些,可是花销的地方也多,一年真正能解运到京城的商税,比之江南诸县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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