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送的礼物
东门。
时音沿着大理石台阶往前走,出了有保安亭的栅栏门,远远便望见停靠在街边那辆灰黑色的宾利车。
她没跟林助理联系,怎么忽然来接她了?
时音加快步伐。
走到车边,林助理给她开了后车座的门。时音正打算开口说什么,余光瞥到车厢里男人笔直的西装裤腿。
她微怔了怔。
眸光上移,见到他随意垂放在腿边的指骨分明的手,而后是宽厚的肩,分明的下颚线再是那张隐没在光影下沉冷的侧脸。时音只看了一眼,即刻收回了视线。
她弓下身进了车子,放好帆布包的同时恭谨喊了他一声:“傅先生。”
女孩声音轻细。
温软悦耳。
傅聿川“嗯”了一声,偏头注视着她:“昨晚韩家设宴,没邀请你吗?”
他嗓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好坏。
车子起步了。
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
时音坐姿很直,她迎上他的视线。第一次见到傅聿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很神秘,强大且难以靠近。
他出手相助。
同她说话的时候也放轻了语态。
可是时音知道,他远不像表面上这样温和平易。戴着一副眼镜,斯文和儒雅都是佯装出来的假象,骨子里的冷漠疏离才是他的本质。
对于傅聿川,她既抱着感恩的态度,也持有畏惧的心。
时音坦诚回答:“我收到了邀请函,没有去参加。”
“梨园还住得习惯吗?”
“……”时音顿了半拍,没想到他会忽然换话题,停了两秒钟才回:“挺好的,每天都有按照营养师搭配的食谱来吃饭。”
傅聿川没说话。
他放下手中的财经报刊,从一旁拿了个宝蓝色的小盒子过来,递给时音:“出差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时音入住梨园没到一周,傅聿川头一次出差就给她带礼物。
她有些惊讶。接住礼盒,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打开盖子。一条镶嵌着粉钻的手链躺在里头,光泽耀眼,价值不菲。
林助理说的没有错。
傅聿川对自己人很大方,难怪各大圈层里的人,上至公司老总,下至娱乐圈的小艺人,都想攀上他这根高枝。
时音将礼物收好,“谢谢傅先生,我很喜欢。”
这刻。
时音的手机响了铃,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她接通了,车厢里安静,没开免提,医生的声音完全传了出来:“时小姐,骨髓移植手术失败了,您得着手准备病人的身后事了。”
“嗯,麻烦您了。”
结束通话。
时音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就听见身旁的男人说:“要去医院吗?”
“您没捐骨髓吧?”时音试探地问。
“你并没打算让时老爷子活下来,我何必捐?”傅聿川没抬头。
话音落。
车子里安静了半晌。
时音注视着他的侧脸,眸光定格在他冷峻的眉宇间。他心思缜密,城府深厚,在他面前玩手段,十有八九都会死得很惨。
好在时音觉悟高。
对他一向坦诚。
她的确没有要让时老爷子活下去,时家的每一个人都是迫害她母亲的凶手,包括她本人在外十九年,受尽折磨。
她绝不会以德报怨。
回京一年,她尽心尽力前往医院照顾老爷子,为的就是——
“叮!”
手机震动。
时音低头看弹出来的新邮件,律师行发来的:“时小姐您好,我是时老的代理律师,有一份遗嘱需要您过目。”
为的就是这份遗嘱。
公司的股份。
母亲的嫁妆财产,她都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完完整整拿回来!
时音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道:“傅先生,我准备去医院。”
傅聿川翻动手里的报刊,“做戏确实要做全套。”
他知道她在演。
演得很成功。收获了时老的信任,得到了公司股份。
“傅先生,我的目标就是拿回属于我妈妈的一切。阴差阳错和您相识,承蒙您的关照和帮助,减少了我复仇的阻碍。所以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算计您。”
“嗯。”
他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诚然。
傅聿川很早以前就知道她的心思,他没拆穿也没戳破。此刻听她亲口坦白,他也没有任何意见,这只能说明,在他眼里,时音不足为惧。
即便她有点小心思。
有点小聪明。
但也无法在他手里掀起风浪。
这就像动物世界里,瘦弱的小白兔与凶狠的猛兽,前者对后者根本构不成威胁,所以他任由她造作,只要她在他面前乖巧可人能讨他欢心。
半小时后。
宾利在京城医院外停下。
时音下了车,她拿起帆布包,在车门外与傅聿川挥了挥手才转身进了院门。望着女孩身影消失,宋助理转头询问后车座的人:“先生,回梨园吗?”
“去公司。”
“好的。”宋助理驱动车子,在前方掉了头,又问:“先生,需要我请两位保镖暗中保护时小姐吗?免得她受人骚扰。”
准确来说是提醒时小姐注意言行举止。
先生下午回到京城。
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束工作前往京城大学,为了接时小姐一起回梨园,就在东门等了二十多分钟。谁知看到了别样的一幕。
时小姐跟韩成泽走在一块儿,距离远,无法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但能看见他们俩离得很近,还有小幅度的肢体接触。
时小姐喜欢韩少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
现在联姻取消了。
但不代表时小姐心里没了韩成泽,毕竟初恋是很难忘的。先生这个人占有欲强烈,即便只把时小姐当替身,也不会准许她和异性交往,尤其还是前任。
傅聿川阖眼休息,道:“不用,她自己该有分寸。”-
医院。
icu内仪器都运作着。
时音在走廊上守了一夜,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以家主时耀为首的时家人接到消息纷纷赶来医院。说的好听是尽孝。
实则都是在等老爷子的遗嘱。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他朝众人说:“病人坚持不了多久了,家属进去看看吧。”
时音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老人躺在床上。
浑身插满了管子,双腮凹陷,脸色非常难看,被气得不轻。见时音过来,老爷子张了张嘴,仿佛看见了慰藉。
女孩走到床边。
一改平日里乖顺可人的模样,语气冷漠道:“伺候你这一年,换那份带有股份转让书的遗嘱,挺公平的吧?”
闻言,时老爷子瞪大了眼睛。
直直地盯着上方女人的脸,女孩眸底阴翳,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只怯懦的小白兔。
“时音你……”
他戴着呼吸机,说话含糊不清。
时音扼住他抬起来的那只颤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相信一个被你当成弃子抛起的人,会真心实意地对你?”
那天老爷子请王律师过来,时音都知道。
股份转让书那日就被签署好了。
时音伏低身子。
近距离凝着老人猩红的双眼,眼球膨胀浮满了红血丝,她面不改色朝他吐了两个字:“可笑。”
人在死前面挣扎的面容各不相同。
但都很狰狞。
时音就这么看着老爷子一点点断气,瞳孔逐渐涣散,而后听见床头心脏检测仪“滴”地一声变成了直线。
从icu出来,无数双眼睛聚焦在时音身上。
随着护士那句“病人过世了”传来,走廊上的人一窝蜂涌了进去。时音避之不及被撞了一下,她踉跄了半步,有人箭步冲了过来将她扶住。
她抬头。
入目就是韩成泽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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