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命人添上烛火,照得后院亮如白昼,他神情肃穆,掠过一众仆从。

    “今晚来过后院的,自己站出来。”

    几个值守的人主动出列,一个丫鬟和三个家丁紧跟着上前,其中两个家丁还是陪萧纵查案的人。

    元稚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萧纵语气严厉:“将鞋子脱了,鞋底朝上!”

    几人听命行事,元稚没看他们几个,反而看向后方。

    此时,有位女子下意识收脚。

    惊蛰?!

    元稚走到她面前,“你的鞋子也脱一下。”

    惊蛰故作镇定,“少夫人,奴婢是大少爷的丫鬟。”

    “你是萧府的丫鬟!”萧纵道:“萧家主母的命令,你敢不听?”

    惊蛰打了个寒战,面上血色褪尽,弯腰脱下鞋子。

    元稚拿脚尖踢了两下,将鞋子翻过来,看到鞋底粘着的桂花,唇畔微挑。

    “惊蛰姑娘也来过后院,为何不站出来?”

    “奴婢是白天来的!”

    “什么时辰来的,待了多久,做了什么?”

    惊蛰垂眼,她白天根本没来过,贸然说一个时辰容易穿帮,想了想道:“忘了具体时辰,只记得是午后,奴婢待的时间不久,在树底下赏了会儿花就走了。”

    “坐着赏的,还是站着赏的?”

    惊蛰背后发凉,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作案手法?

    不,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无人能勘破!

    不过,还是得弄点障眼法,让少夫人别太关注石凳!

    “站着。”

    元稚扯着她的衣裙,“你没坐过石凳,裙边怎么会沾染青苔?放眼整个松风院,这种颜色的苔藓,只有石凳底座才有。”

    惊蛰立时扭头,看到少夫人攥着的白色裙裾上,有一块黑绿色污渍。

    “不可能!我明明换过衣……”惊蛰反应过来,“你诈我!”

    “兵不厌诈!”元稚歪头浅笑,“夫君,破案了!”

    萧纵给予鼓励,“做得好。”

    惊蛰趁元稚扭头,胳膊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威胁道:“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家丁丫鬟们瞬间散开,让出两人的身影。

    萧纵蹭地站起身,“惊蛰,放了少夫人!”

    “大少爷先送我出城,我安全了,自然会放她!”

    “你犯了命案,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官府连海捕文书都不必发,只需贴上悬赏令,有的是人要你的人头!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放了少夫人,我留你个全尸!”

    惊蛰扬唇,“少夫人看到了吧,跟男人的权势地位比起来,你永远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

    元稚没理会她,脑子里回忆萧纵使的招式,两手抓住惊蛰的胳膊,身子下弯,用尽全身力气,给惊蛰来了个过肩摔。

    萧纵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揽住脱力的元稚,一脚将惊蛰踢进人堆儿。

    家丁们一跃而起,七手八脚将人摁住,反剪手臂,用腰带捆上。

    惊蛰冷眼望向元稚,“他对你弃之不顾,你还对他投怀送抱,蠢得可以!看着吧,你的下场只会比谷雨更惨!”

    元稚靠在萧纵怀里,话音虚浮,“你说他舍弃了我,只是因为你把自己当做别人的物件儿,想将我归为同类而已。你若把自己当个人,就能明白,根本不存在谁被谁丢弃!”

    惊蛰怒目:“你骂我!”

    “听出来了?还不算太笨!”元稚道:“说说吧,为什么杀谷雨?”

    “因为她背弃了我们的誓言!她该死!我们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后又一起入府,约好哪怕只是做个丫鬟,也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惊蛰笑意森然,“可她呢?她对大少爷越来越迷恋,天天想着怎么媚主获宠,甚至为了离间你们二人,竟跟刘荣在主子床上媾合。如此背信弃义,厚颜无耻之人,难道不该杀吗?”

    元稚凝神注视:“就因为这个,你杀了自己多年的好友?”

    惊蛰无辜道:“少夫人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为你除掉心腹大患,你不是该感谢我吗?”

    “荒谬!”

    元稚动气,萧纵搂着她起身,“你身体没好,别动怒,我着人把她交给官府审理。”

    “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元稚按住他的手,看向惊蛰,“你是如何杀死谷雨的?”

    惊蛰仰头,“就在桂树底下,我把绳子套进她的脖子,背对着背,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一点一点将她勒死!后面怎么把她吊起来,你们已经猜到了吧!”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你的手笔?还有,你用什么蒙住了谷雨的脸,才没让她划伤?”

    “是我哄她穿上的,至于蒙她脸的那块布,我给烧了。死无对证,你们用什么定我的罪哈哈哈哈哈!”

    元稚压下的火气又涌上来,想抽她一巴掌,被萧纵拦下。

    “刚说别动怒,又忘了?”

    萧纵跟底下人交代几句,家丁们押走惊蛰,他睃着地上的刘荣,让人拿了家法过来。

    “重责三十,打完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刘荣跪爬到萧纵脚下,“大少爷,求您开恩!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若被逐出府去,盛京再无小人立足之地!小的甘愿领罚,只求您别赶小的出去,求您了!”

    萧纵沉默不语,元稚想起那日醉酒,他抱了猫给她玩儿。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偏偏被欲望冲昏头脑,做出这等丑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会儿去库房领五两银子,你母亲因你受累,这点钱,权当我成全你的孝心。出府后,本本分分做人,不可一错再错!”

    “谢——少夫人!”

    刘荣握紧双拳,双目微凸,明明他是被谷雨诱骗,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走吧。”

    萧纵搂紧元稚,轻声说道。

    “嗯。”

    元稚此时真没力气了,柔若无骨地倚在他身上。

    萧纵将她打横抱起,元稚突然失重,吓得立即环住他的脖子。

    “这么多人呢,快放我下来!”

    萧纵垂眸,清冷的眉眼中带着一丝玩味,“不是没力气了?这样省力些!”

    元稚头埋进他胸膛,蹬了一下腿,“还不快走!”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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