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二天是周末,往常,就算是周末,普天成也会去办公室,秘书长是没有休息日的,这不是谁的特殊规定,而是工作性质决定了的。只要领导不休息,你就不能休息。这一天,普天成把自己控制在了家里。哪儿也不去,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慌,更不能让别人说他在善后。这个时候,一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他和瀚林书记,谨慎是最好的一步棋。
卢小卉看他没有外出的意思,就说:“叔您今天不上班啊?”普天成点头,卢小卉又说:“那我去买菜了,回来给你改善伙食。”普天成的心情比昨晚好了许多,昨晚冲卢小卉无端发脾气,心里过意不去,从皮夹里抽出几张大票:“这钱你拿着,顺便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卢小卉受宠若惊,推托着不敢要。普天成佯装生气:“让你拿你就拿着,推托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卢小卉不敢再推,说了声谢谢叔叔,拿着钱,兴高采烈出去了。普天成上了会网,觉得无聊,正想打电话给乔若瑄,问问她这段时间的情况,家里的门铃响了。透过可视器,见是省妇联主任杨馥嘉,心想她怎么来了?杨馥嘉显得顽固,门铃一直摁个不停,很明显,她知道普天成在家。普天成不好意思不开门了。
杨馥嘉笑吟吟地进了门,环顾四周,道:“怎么,夫人没回来啊?”
“我这个家,永远就是我自己。”普天成说了一句牢骚话,语气里透出对乔若瑄的不满。杨馥嘉笑笑:“也好,你们男人都喜欢自在,夫人在身边,反而束缚住了你们。”
“这话谁说的啊,我可没这想法。”普天成一边说,一边请杨馥嘉坐。杨馥嘉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还是不离普天成。杨馥嘉年龄比乔若瑄大一岁,比普天成小两岁,保养得好,看上去要比乔若瑄还年轻。因为是周末,比平常穿得休闲,看上去就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普天成知道杨馥嘉是无事不登门,就问。
“西南风呗,不会是不欢迎吧。”
“哪敢,正一个人无聊呢,平时闲不下来,烦,真闲下来,觉得更烦。”
“秘书长是工作狂,这个全省上下都知道。”杨馥嘉奉承道。普天成泡了茶,坐回沙发上,面对面望住杨馥嘉。杨馥嘉便说起了单位上的事,普天成起先还认真听,后来觉得,这些并不是杨馥嘉真正要说的,只是过门,心里便疑惑,杨馥嘉不会也是来凑热闹吧?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果然,杨馥嘉把单位上的事讲完了,话题一转问:“听说,这次下面班子调整动作很大?”普天成害怕接这个岔,故意开玩笑道:“下面动作大不大,我真的不知,想必杨主任先感受到了?”杨馥嘉听着这话怪怪的,仔细一揣摩,脸蓦然就红了。
“秘书长真会开玩笑,我指的不是那下面,是各市。”
一见杨馥嘉脸红,普天成也觉刚才那话说得不妥,有点欠斟酌,家里毕竟不同外面,不是啥话都能讲的。于是就正经道:“说吧,到底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好几个市的班子都要大动。”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秘书长是跟我保密呢,我就知道,秘书长心里没有我。”说着,头垂下去,脸上居然显出一酡红来。
女人说话就是酸,顿不顿就有我没我的,听了难受。普天成思忖一会,道:“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截至目前,既没开会也没人跟我透过消息,或许,还处在保密阶段吧。”
“保得了谁也保不了秘书长,秘书长你是海东第一高参,谁敢跟你保密。”
“你高抬我了,到底什么意思,不会有人到你那儿活动吧?”毕竟是老关系,普天成也不好太装腔作势。
“哪啊,我又不是领导,我自己都还不知道上哪儿活动去呢。对了,昨晚本来要同你们一起吃饭的,结果有事,耽搁了,等我去时,秘书长已经走了。”
普天成陡然明白,昨晚根本不是于川庆拉他去散心,是杨馥嘉托于川庆请他,他忽然有种被人捉弄了的感觉。还好,杨馥嘉没提昨晚的事,罗恬自杀,杨馥嘉肯定听说了,这种事传起来一向很快。又因事关大华,还不定让人加工成什么版本呢。杨馥嘉不提,证明对这事她也有禁忌。
“说吧,什么事?”普天成不想兜圈子,有些事其实越直接越好。“我想到下面去,再在妇联干下去,我真就成老太太了,具体去哪,秘书长帮我参谋参谋。”杨馥嘉说着,大胆而又意味深长地望住普天成。普天成从那目光里看到了一股野心。都说官场是男人的战场,其实有多少女人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也难怪,杨馥嘉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其野心,绝不在乔若瑄之下,妇联主任虽说也是省里一大员,但怎么也比不得下面当个市长书记,毕竟那是一方诸候啊。威风体面自然不说,就个人而言,也是一个大舞台,有人说没有当过市委书记,你就没当过中国的官,这话有一定道理。普天成这方面有亲身体会,要论发挥,还是市委书记这个平台最好,自由度大,禁忌也少。
见普天成表情异常,杨馥嘉知道他心动了,于川庆说得好,眼下正是瀚林书记和普天成巩固自己势力的时候,凡是这条线上的,这次绝对有希望。她略一犹豫,从包里取出一信封,递给普天成:“机会不是天天有的,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请秘书长在瀚林书记面前多美言几句,馥嘉先谢谢秘书长了。”
普天成一把推开:“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什么关系,怎么也来这一套。”
杨馥嘉幽然一笑,说了一句让普天成颇为以外的话:“公事公办呗,秘书长你也别客气,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这点规矩馥嘉还是懂。”说完,大大方方将信封往普天成手里一放,柔软的双手在普天成手上多搁了一会,眼里滑过一道风情。可惜,这样的风情已打动不了普天成,如果早上十年,或许普天成也会为之心动。
杨馥嘉走了很久,普天成还缓不过神来,他倒不是奇怪杨馥嘉会送钱给他,杨馥嘉说得对,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如今办事,你不送钱反倒怪怪的,好像你跟他有什么特殊关系。有些东西刚出现时很怪,大家都接受不了,但它慢慢演变为普遍性规则,你不遵守,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在一起玩游戏,面子是面子,规则是规则,如果破了规则,难堪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况且钱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并不是一种实在,而是一种附加物,一种别人对你的肯定。省委秘书长会缺钱?如今连县里一个局长都不缺,吃喝玩乐,哪一件用得着自己掏腰包,别人抢着买单还来不及呢。但没了它,绝不行,你拿什么衡量这个人的重要性,只有钱。你又拿什么来区分此官跟那官的不同性,也还是钱。那些跑官要官的,争着上项目要地皮的,并不是把钱送给某一个人,而是一批人,这批人中,又分三六九等,因此送的数额也分三六九等。有时候一个信封到了手里,不用数,只轻轻一掂,你就能掂出自己的分量,掂出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况且这玩意也不会永远在你手里,江上来的水上去,哪一天它又会经过他的手,揣进别人的口袋。普天成惊愕的是,连杨馥嘉都要掺和进来,可见,眼下的格局成了什么样子。
这一天,瀚林书记没有来电话,汪明阳那边,也没给他报灾,普天成暗自庆幸,幸亏昨晚他当机立断,把该堵的口子都堵住了,要不然,一个罗恬,又会闹出一场地震。晚上六点半,普天成心情温暖地坐到了饭桌上,他跟北京通了一个电话,将担任秘书长后的一些感受还有想法向那边做了汇报,那边听了很高兴,说:“小普啊,你要珍惜,上次宋瀚林来北京,我还专门问到了你,他对你很满意,说你有思路有魄力,对下面情况吃得透,是个好助手。可我觉得,”那边顿了顿,普天成一阵紧张,害怕紧跟着听到批评或责怪的话,可是没有,那边是在喝水,他听到了喝水声,尔后,话筒里又传来亲切的声音:“可我觉得,你的目标不应该这么低,光当助手怎么行,是不是啊小普,你要时刻做好准备,担起更大的责任来……”
一番话说得,普天成心里的阴霾全散了。对方是他父亲的老朋友,他的前辈,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父亲去世后,普天成就把感情寄托到了他身上,他呢,也不拿普天成当外人,常常在外人面前说:“克群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这些家伙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惹得我生气。现在还行,总算知道为国家为人民做点事了。不过还不够,克群走得早,我不能让他们长歪了,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成为能挑得起大梁的人。”对方还问起了乔若瑄:“小瑄呢,这丫头怎么回事,上次来北京也不到家里来,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伯伯了?”普天成赶忙检讨,说上次若瑄忙,市里工作一大堆,不敢留的时间过久,过些日子,一定让她去探望您。“要来你们一同来,再不看我,我就到海东去看你们。反正我现在退下来了,有的是时间。”
“不敢不敢,哪能让您老人家奔波呢,等忙过这阵,我和若瑄一定去。”普天成表了一大堆态,对方才乐呵呵笑了:“人老了,就想念你们,你们可不能扔下我老头子不管啊。”
一句话说得,普天成鼻子酸了。
卢小卉果然没食言,忙了一下午,做了十道菜,满满摆了一桌,普天成说:“就两个人,做这么多干嘛,太浪费。”
“怕不合叔的口味,就多做了几道,叔你挑着吃,爱吃哪道吃哪道,浪费不了的,剩下的放冰箱里,我一定把它们全吃掉。”
普天成心情好,夸了卢小卉几句,卢小卉因为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还给家里寄了二百元,心花怒放着呢。普天成正欲问她,家里最近还好么?上次卢小卉说她母亲病了,普天成一直没顾上问,到底医好没,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想,如果没医好,就接到省城来,农民看病不容易啊,有些农民年纪轻轻的,楞是让病痛给折磨死了。小病养成大病,最后丢了性命,这就是中国农民。普天成动了恻隐之心。谁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秋燕妮打来的。
“秘书长,您有空么,我想见见您。”秋燕妮的声音听上去极客气,却明显有一股焦灼,普天成心想,她终于打过来电话了,就道:“什么事,我在家吃饭呢。”“罗恬的事,我想跟秘书长汇报一下。”
“这事啊。”普天成拿着电话,不往下说,他在等秋燕妮的反应,如果秋燕妮反应激烈,说明这一趟他必须得出去,要是反应平淡,能不见则不见。谁知秋燕妮说了一句让他惊然失色的话:“秘书长,有人想把大华赶出海东去。”
“谁?”普天成下意识问过去一句。
“超然书记。”秋燕妮直言不讳道。
草草吃完饭,卢小卉还在给他掺汤,普天成的步子已到了楼下。出了家属区,秋燕妮的车等在草坪旁边,普天成上了车,秋燕妮说:“去香港龙吧?”普天成说随便。
车子穿过闹市区,拐上津安大道,最后在香港龙茶坊前面的停车上停下,普天成跟着秋燕妮,来到茶坊。
“到底怎么回事?”普天成心急火燎问。
“一言难尽啊。”秋燕妮说着,突然抽泣起来。从神色上看,秋燕妮显得憔悴,眼圈黑青,妆也没心情化,素脸掩不住那份早到的苍老。跟上次茶坊相见,判若两人。可见她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普天成并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秋燕妮一直在跟瀚林书记做检讨,单是检讨倒也罢了,瀚林书记居然说,如果这次惹出什么麻烦,就让她卷起铺盖回她的香港去!
一个罗恬,就让瀚林书记彻底翻脸,那目光,还有那口气,是秋燕妮从没经见过的,她的心有几分寒,几分委屈,更有几分怕,这也是她急着要见普天成的缘由。无数个夜晚里,普天成似乎成了她的精神座标,精神抚慰,每每陷在痛苦的深渊里不能自拔,她总会想起眼前这个人来,这是一种很微妙也很奇怪的感觉,怪得离谱,但又真实,抵挡不了。想想,从她到海东,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流,一起吃饭次数倒是多,但他都是陪衬,说的话,也都是场面上那种,逢场作戏,并无半点真意。但她就是被他打动,进而,就有些暗恋一般的忘不掉。都说女人是魔鬼,对她而言,普天成才是魔鬼,他迷惑了她,控制了她,让她这颗心,时时刻刻为他跳,也为他窒息。秋燕妮一开始也疑惑,自己怎么能被他迷惑了,毕竟不是青春少女了啊,人世间的风霜,雨露,该经的,都经了,心已千疮百孔,盛不下情啊爱了,就算是把蜜灌进去,也会变成苦水,怎么还?后来她明白,眼睛,普天成有一双看透人的眼睛,也有一双包容世事的眼睛,这眼睛了不得,男人见了,怕,女人见了,也怕,独独她见了,爱。
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啊,秋燕妮这么想。后来她听到很多普天成的传闻,有人将他形容成狼,出手狠,下手恶,丝毫不容对方还手。有人将他形容成狮子,平时睡着,对什么也无所谓,该醒时,立刻会竖起耳朵,瞪圆眼睛,你要惹了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说死也许狠了点,但官场上的死跟世间的死不一样,出局就意味着你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也有人不,将他说成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典型的官场绅士。秋燕妮笑了,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一个心中有痛有爱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有血有肉,是一座山,一座峻岭,值得女人永世去登攀。
等茶上来,普天成问:“到底怎么回事?”
秋燕妮也不隐瞒,含着泪,跟普天成讲了一个故事。
这故事有点凄凉,也有几分霸道,听得普天成心里起火。
马超然果然对秋燕妮有不良之心,想不到争权争官争女人的事,发生在了副书记马超然身上。
秋燕妮说,自从马超然负责大华后,有事没事,总爱给她打电话,起先她也没多想,以为是领导关心,接了电话,便也热情地汇报。后来一次,马超然喝了酒,在电话里聊着聊着,忽然说:“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一句话,就让秋燕妮想到了最坏处。男人跟女人,还有什么意思?联想到每次见面时马超然那若明若暗的目光,秋燕妮就知道,新的灾难要来了。果然此后不久,马超然去大华了解项目进展情况,听完汇报,照例是招待,中间喝酒当中,马超然忽然说自己胃不舒服,先走一步。秋燕妮也当了真,以为超然书记真的胃不舒服,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马超然摇摇头,说不必了,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们接着乐,接着乐啊。过了半小时,饭局散了,秋燕妮打算回大华,墨彬悄声对她说:“马书记在12楼,1208房间,你不上去看看?”秋燕妮不能不去,就道:“秘书长陪我一块去吧,马书记胃不好,实在不行,就送他去医院。”墨彬不阴不阳笑了笑,到了12楼,墨彬忽然说东西拉在了包间:“你先进去,我等会上来。”临敲门的一瞬,秋燕妮突然多出一个心眼,我不能一个人进去,进去,怕就出不来了。于是掏出电话,将自己的助手、大华负责接待的江小姐叫了来。马超然一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当下脸就变了,冲秋燕妮发火:“墨彬呢,他去了哪,有他这样当秘书长的么?!”秋燕妮陪着笑说:“墨秘书长把东西拉在了包间,等会就上来。”马超然怒冲冲瞪住江小姐,想骂什么,没骂出来,最后把气撒到了秋燕妮头上:“秋总,你跟我唱的是哪出啊,你把我马超然当成了什么人?!”
打此以后,马超然的态度就变了,以前他还主动想着帮大华解决问题,这之后,他非但不主动,还变着法子给大华制造麻烦。秋燕妮接着说,也就在那个晚上,马超然可能觉得自己受了辱,没处泄火,就把电话打给了罗恬。
“他跟罗恬?”普天成吃惊地问。
秋燕妮紧咬着嘴唇,生怕一松开,就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半天,她点点头。
包间里响出可怕的一声,是普天成的手掌拍在了茶几上。
“无耻,流氓!”
“这事郑斌源并不知道,罗恬也是一次酒后,说漏了嘴。”秋燕妮抹了把泪,说完这些,她心里似乎痛快了。紧跟着她又道:“罗恬原本不是财务副总监,是他让安排的。”
“那她怎么又会为郑斌源殉情?”普天成也觉得糊涂了,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罗恬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超然书记不过是拿她寻开心,她受不了不把女人当人的男人,太残酷了,她曾跟我诉过委屈,都怪我粗心,没当回事。她急于找郑斌源,是想摆脱这种生活。暗无天日啊,秘书长,你是不了解女人,女人其实……”秋燕妮不说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比罗恬强不到哪里。
“这也犯不着跳楼啊。”普天成还是觉得,理由太牵强。
罗恬又说:“逼她跳楼的真实原因,是超然书记交给她一项特殊任务。”
“什么任务?!”“拿到我公司所有财务资料,特别是资金运作这一块。”
普天成结巴了,其实答案已在他心里,他只是想从秋燕妮这里得到证实。过了半天,他又问:“她不是已经拿到了么?”
“不全面,超然书记不满意。”
“这么说,那张磁卡,超然同志看过?”
秋燕妮重重点头。
包间里的空气一下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种种可怕的结果一起朝普天成涌来,太可怕了。秋燕妮的身子也在发抖,抖得厉害,这一刻,她多么渴望普天成能抱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力量。可是,普天成像僵尸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卡上到底有什么?”过了很久,普天成这么问秋燕妮。秋燕妮惨然一笑:“女人都是可悲的,罗恬一开始是对超然书记抱着幻想的,所以……”
“说关键的!”
“去年以前的资料她都拿到了。”
“秋燕妮,你干的好事!”普天成突然弹起身来,怒目而瞪。秋燕妮心里一股凉,怎么,怎么他也这样对她啊。正伤心间,普天成又说:“算了吧,这事责任也不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喝点水吧,压力也别太大。”
秋燕妮凄凉地一笑,这话总算保住了他在她心中的幻影。
有件事秋燕妮瞒着没告诉普天成,她怕告诉了,自己就两面都不是人。马超然刚接手大华时,曾跟秋燕妮提过一个要求,很直率地就提了出来,可是那个数字太大,秋燕妮无法满足。都说大华到海东,是来敛财,只有秋燕妮清楚,大华只是一个中转站,是大家的大华。如果把大华比作一口锅,伸进这锅里的手,有无数双,哪一双也不想空着回去。从省里到市里,再到各具体办事部门,秋燕妮帐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秋燕妮后来给马超然送过一张卡,但那数字离马超然的要求一半都不到,马超然愤而将其退回了。
也就是说,截至目前,大华这个项目,马超然是干净的。
干净比不干净更可怕!
两个人默坐了一会,普天成说:“这都是教训,以后做事,千万别这么粗心。”
秋燕妮心里涌上一层感动,她还是没把人看错,这样的话,也只有在普天成这里能听到。她嗯了一声,状如快要委屈死的小女孩,普天成伸出手,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肩,但也只是那么轻轻一拍,就又拿开了,秋燕妮感到是那么的遗憾。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大华不能受伤,该怎么运作还得怎么运作,你可不能失去信心。”“我听秘书长的。”秋燕妮目光浩渺地望住普天成,过了一会,又说:“我还是怕。”
普天成就笑了,一种强撑出来的笑,他掰过秋燕妮的肩头,轻揽在怀里,声音洪亮地说:“这事我来善后,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坚强点!”
秋燕妮抬起目光,再次盯住普天成,这张脸,这张脸是那么的能鼓舞人心。她幸福地闭上眼,普天成的五个手指滑动在她肩上,那不是手指,那是五股暖暖的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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