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加护国公主殿下!”

    “小的有眼无珠,刚才没认出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听闻此言,人群瞬间哗然,骚动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的贵女们也都面露惊疑。

    “咱们南祁有一位护国公主吗?”

    “没有吧,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等等……该不会是十几年前被送去羌国和亲的那位吧。”

    “羌国内乱之后,这位公主便失踪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见守城统领认得这块令牌,奚娆蓦然松了一口气。

    仇池国师果然没有骗她。

    在十岁那年被南祁先皇送往羌国和亲后,就与南祁皇室断了联系。

    几经战乱,流落至仇池,被上任国师所救,从而继承了国师衣钵。

    知道她要回交州,便把自己的令牌、印信以及和亲国书,全都交给了她。

    “这些东西已经对我无用了,但对你来说,也许能够救命。”

    奚娆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推拒国师的好意。

    她本就是公主,即便此时身着素衣,也是仪态万千、矜贵从容。

    只是随意站着,也透着通身的气派。

    “公主殿下,您请到这边……”

    守城统领命人让路,把她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主城。

    “请在这里稍事歇息,回朝是大事,属下这就派人去禀告太子殿下!”

    “等等,本公主还没有……”奚娆放下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

    她还没有做好面对祁狅的准备。

    当年跳崖,绝望是真,但也多多少少存了报复祁狅的心思。

    希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然而时过境迁,祁狅说不定早就把她给忘了。

    还和柳眠生了好些孩子,即使相信昶儿是他的骨肉,也未必会在乎他的死活……

    奚娆苦笑着扯了下嘴角,一颗心七上八下。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所有杂乱的思绪压了下来。

    无论如何,救治昶儿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我开个方子,你即刻派人去抓药,再买个药罐和炉子回来,此药特殊,我必须亲自来煎。”

    “这……”守城统领面露难色。

    虽说那令牌看上去很真,但他毕竟不曾见过护国公主,万一要是弄错了,可是人头落地的死罪。

    所以他才要派人去禀告太子。

    待太子过来亲自验明正身,才能彻底放心。

    “要不还是等太子殿下来了再说吧。”

    奚娆立时起身,“那我自己去,这附近最近的药庐在哪?”

    守城统领急忙拦住她,“公主别急啊,太子殿下很快就来了。”

    奚娆犹豫了片刻,“那你们有酒吗?我要给他擦拭腋窝散热。”

    “有有有,属下这就去拿!”守城统领急匆匆往向外走去,不一会儿把酒拿了回来。

    奚娆弯腰给昶儿解开衣襟。

    听见笃笃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把酒倒在巾帕上,均匀些。”

    很快,一只手便把浸满了酒的巾帕递到了她的眼前。

    “多谢!”

    她接过来就给昶儿擦拭腋窝、脖颈这些身体最为滚烫的地方。

    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宛若寒流般扫过她的耳后。

    他声音里带着独特的低沉沙哑,奚娆这辈子都忘不了。

    “……姑姑?”

    奚娆的大脑瞬时空白。

    顷刻间汗毛倒竖,腾一下站了起来。

    强忍着慌乱,调整呼吸,缓缓地转过身去。

    来人孤傲俊美,头戴金冠,冷峻如冰的脸上覆盖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高贵与冷漠。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光华内蕴,眼神却极其冷酷,仿佛冻结了千年的深潭,蕴含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奚娆屏住气息,眼睫有些微微的颤抖。

    用力咬了下舌尖,这才鼓足勇气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方才她已经摘下了幂篱。

    只要祁狅不瞎,定然能认出她是奚娆。

    他会怎样呢。

    勃然大怒,还是满脸惊诧?

    怒斥她胆大包天,冒充护国公主,还是像过去一样,对她冷嘲热讽,竭尽羞辱?

    然而,祁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只有眉毛和唇角微不可察地稍稍牵动了一下,便归于平静。

    “当年姑姑出嫁……孤还只是个六岁孩童,早已忘了姑姑容貌。”

    “如今姑姑突然归国,孤自当谨慎,还请姑姑把公主令牌、和亲国书与印信都拿出来,容孤查看一二。”

    奚娆愣了一愣。

    祁狅挑眉,扫了眼躺在软塌上的昶儿。

    “这孩子生得可真是灵秀可爱,女孩吗?”

    “不,是个男孩。”

    奚娆如梦初醒,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祁狅因为她的自杀而自责,这五年来一直生不如死,痛苦后悔吗?

    “他其实是……”

    积压了五年的话,如今全都成了泥浆,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奚娆低头后退,用额角的发丝掩盖住眼底的苦涩。

    把三样信物拿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还请太子快些,昶儿病重,我急着为他熬药,不能耽搁太多功夫。”

    祁狅面沉如水,直到一盏茶之后,才慢慢抬起头。

    森冷的眼眸里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孤也有个孩子,是个女儿,乳名鼎鼎,从小乖巧懂事,生母柳眠,是孤唯一的女人。”

    这一刻,奚娆脑袋里电闪雷鸣。

    唯一的女人?

    难道这么多年,他为了柳眠,洁身自好,竟连一名侍妾都没有纳?

    明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是她与祁狅许下的。

    如今却给了别人。

    奚娆嘴里盈满了铁锈味。

    又酸又涩。

    更令奚娆感到难受的,是她的女儿压根不知道她的存在。

    从小把柳眠当做生母,说不定听闻坊间流言,还会以为她是个无耻下作的妖女。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是吗?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啊。”

    她本以为,不管祁狅是否还恨她,只要愿意与她共同救治昶儿,让她做什么都行。

    但如今看来,这个计划是行不通了。

    祁狅连她都假装不认,又如何会承认昶儿?

    既如此,她只能痛下狠手了。

    奚娆轻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心中唯剩狠绝。

    却不知在她闭眼之时,刚才稳如泰山的祁狅猛然攥紧了手。

    看向她的眼神倏地冷沉,脸庞被窗外的夕阳映照得陆离斑驳。

    一口瘀血涌上喉头,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奚娆淡笑着看向祁狅,“本公主的信物,太子应当辨认清楚了。不知这交州城内,可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祁狅的眸色深不见底,“姑姑既是护国公主,自当住在公主府。”

    “但事发突然,孤无法凭空造出一个公主府……如此着急,不如就先去孤的东宫,暂住一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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