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透过窗户洒落在床幔上。
昶儿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到睡在自己身侧的奚娆。
顿时唇角上扬,像毛毛虫似的蛄蛹蛄蛹,钻进了她的怀里。
奚娆感觉胸口突然压上来一块大石,伸出手去,摸到了一只会动的毛茸茸,顿时就清醒了。
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抱住昶儿的背,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呀昶儿,昨晚你来找娘的时候,娘刚好……如厕去了,所以没听见在门外叫我。”
昶儿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昶儿昨晚只是有一点点害怕,但是后来抱着你给我做的杜洞尕木偶,很快就睡着了。”
说完,把手里攥着的杜洞尕塞到她手里,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奚娆心口一窒,这只杜洞尕还是在昶儿三岁时,她尝试着用刀雕刻而成的。
虽然雕得很丑,连杜洞尕原本四分之一的可爱都无法还原,但昶儿却宝贝的很,经常随身携带。
遇到小朋友,还会拿出来炫耀。
她用指尖摸了摸这杜洞尕的鼻子,发现原本粗糙的鼻子都已经被昶儿给磨平了。
心里越发酸涩。
“等娘亲有时间,再给你雕一个更好的!”
昶儿伸手握住她的大拇指,晃了晃,“这个就已经很好了,阿湛哥哥说,过几天就把敦敦叫过来陪我玩。到那时,我就可以骑着它在雪地里跑啦!”
因为期待,他乌溜溜的大眼睛散发出明亮的光彩。
“到时候,我想请鼎鼎姐姐过来玩,可以吗?”
奚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到时候我亲自去请她。”
听她这样讲,昶儿高兴了地嘿嘿了两声,屁股挪呀挪,挪到床的最里面,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一副萤石手串。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害羞地把它推到奚娆面前。
“我犯了错,应当得给柳姨道歉的。但是现在我好像走路都挺费劲,所以就穿了这个手串,娘亲能帮我交给太子,再让他帮忙转交给柳姨吗?”
奚娆本来以为过了这么些天,他已经把那件事给忘了。
没想到昶儿还牢牢记在心里。
忍不住喉头干涩,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娘亲,你就答应我吧!”昶儿卖力地眨了眨眼,眼中的祈求和撒娇,清晰可见。
奚娆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只得拿起萤石手串,塞进了袖子里。
“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娘亲吧。”
过了没一会儿,奚明湛浑身寒气地从窗外跳了进来,发现她也在,还错愕地愣了一会儿。
奚娆无奈地盯着他,叹了口气。
“以后你要出去练功,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来陪昶儿。你这样偷偷跑了,他半夜醒来该有多害怕!”
奚明湛登时歉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啊昶儿,哥哥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你没有生气吧?”
昶儿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想要他抱:“阿湛哥哥将来是要做大英雄的,昶儿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不过你到底练什么功竟然去了一宿?”奚娆面露狐疑,随即眼神陡变,“难道是你师父来了?”
奚明湛脱掉冰冷的外衣,稳稳地把昶儿抱了起来:“嗯!师父说放心不下我,就去抓了一匹野马,跑来找我了。”
说完就眯起眼睛,嘿嘿地傻笑。
奚娆和昶儿受他感染,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阿湛的师父来了正好,那是个世外高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智慧过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隐居在仇池。
如若他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给昶儿换血一事定然能更加顺利。
奚娆陪着两个孩子吃过早饭,便派翠翠去东宫打听,得知祁狅今日进宫上朝了,立即梳妆更衣,拿着公主令牌赶往鸾凤宫。
太皇太后一早就杵着龙头拐在屋里等着,见元嬷嬷果真上前来禀报,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
“月儿来了?好好,她可有带着昶儿?”
元嬷嬷赶紧搀扶住她,“没呢,小公子身体不好,怕来了把病气过给您,所以就留在公主府了。”
太皇太后略有些失望,但一看到打扮簇新的奚娆,又很快眉开眼笑。
她虽然看不清样式,却能根据轮廓和下人的反应,得知今日的奚娆碧鬟红袖,灿若明珠。
“好好,哀家的月儿就该戴最漂亮的首饰,穿最华丽的衣裳!元嬷嬷,快,把我给月儿准备的东西给拿过来!”
元嬷嬷笑盈盈地转身出去,眨眼功夫便端着个精致的螺钿妆奁回来了。
奚娆接过来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绚烂夺目的首饰。
足金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头面三副,东珠、玛瑙、和田玉、翠羽、珊瑚、天珠、象牙制作的耳坠、手串、挂件若干……
每一样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如今南祁国库空虚,看太皇太后目前的穿戴也并不奢华,这些应该都是她原先的嫁妆。
奚娆委婉地推拒:“祖母,月儿这些年朴素惯了,已经不喜欢戴这些东西了,还是留着……”
太皇太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哀家可不会拿自己的体己钱,给你皇兄填补后宫的大窟窿。当年我劝他不要娶那么多士族贵女,他偏不听,自以为能海南百川,均衡各方势力。”
“结果呢?想要分一杯羹的士族越来越多,男人在前朝尔虞我诈,女人在后宫勾心斗角,乱成了一锅粥!”
她伤感地叹了口气,“不过哀家也没资格责怪他,因为我姓虞,也同样出生于士族。”
“你流亡在外多年,应该吃够了穷困潦倒的苦,哀家老了,留着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用了。但你不同,你还有昶儿……不管以后这南祁什么样,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番话,听得奚娆心头震颤。
当年她身为西奚公主,也曾短暂地得到过祖母的疼爱,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不仅皇兄奚甫性情大变,祖母也再没有给她过一个好脸色。
为杜绝皇兄和祖母的猜忌,她断绝了与昔日手帕交的来往,远离朝中各家士族,豢养诸多面首,摆出一副醉生梦死的荒唐样。
“月儿多谢祖母。”奚娆发自真心。
百年来四国纷争不断,虽然这几年南祁因为吞并了西奚,拓展了大量国土与人口。
但小范围的内乱却一直不断,百姓并没有真正的安居乐业。
等到不久后祁狅死去,南祁必然还会出现新一轮的动荡。
想到这一层,奚娆难免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百姓。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在乱世中保住孩子已经是精疲力尽,又哪里有能力顾及天下黎民?
“哎哟,母亲可真是大手笔呀!儿媳自嫁入皇家这么多年,也不见您拿出这么多体己呢。”
突然,一道陌生又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一位面色凌厉、颧骨高耸的中年妇人正迈过门槛,眼神淡漠地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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