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众人终于在寒风中返回交州。
阿湛与刺客搏斗累得实在够呛,急需休息,奚娆便做主让他先在公主府歇息,等休息好了再起驾返回皇宫。
车架刚刚到达公主府门口,朱红色的大门便开了,荀毅领着府中的仆从迎出来,卸行李的卸行李,牵马的牵马,搀扶主子的搀扶主子。
他来到马车边上,主动伸手想要把昶儿和鼎鼎抱下马车。
昶儿和鼎鼎却不肯给他抱,宁可劳烦已经做了皇帝的阿湛。
阿湛淡漠地瞥他一眼,“你倒是殷勤,不过有朕在,用不着你。真要有心,就别在跟前碍眼。”
荀毅的心瞬时被这番话刺痛了。
面露委屈,神色惶恐地朝奚娆看来。
奚娆无奈,按住他伸过来的胳膊,“阿湛,他也是好心,你又何必与他计较?”
阿湛冷哼一声,牵着昶儿和鼎鼎走了。
荀毅见状愈发战战兢兢,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奚娆迈过门槛。
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他。
祁狅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听到了,他无法独自下马车,只能等着哪位仆从注意到他。
为了距离奚娆近一点,自己奋力挪动到马车门口。
他身上还有伤,身体虚弱得很,“眼睁睁”看着奚娆维护、疼宠他人,却什么也不能做。
无形之中觉着自己仿佛是个怨妇,满心幽怨。
前行的奚娆忽然脚下一顿,回头对马车前的侍从喊道:“陈老为保护鼎鼎而受伤,此刻行动不便,你们仔细着些!”
侍从立即一拥而上,来到祁狅面前,满脸堆笑:“陈老小心,小的们先帮您把轮椅拿过来。”
祁狅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抬下马车,放到轮椅上。
他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模样,思绪则全然跟着奚娆飞走了。
她总算没有忘了自己。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屋,都是又冷又饿,不等奚娆吩咐,荀毅拍拍手,厨娘便马上端着温热的吃食进来了。
奚娆微微勾唇:“没想到静安如此贴心,竟然早早就做了准备。”
荀毅得到夸赞,面颊顿时升起一抹红晕。
“奴才晚上睡不着,担忧公主、小公子和小郡主的安危,索性早些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没想到……普陀寺当真出了事,那北萧的刺客真是可恶!不知道皇上抓住他们了吗?”
祁狅瞬间面色一沉。
他侧目“看向”阿湛与奚娆,不信他们没有听出这话里的问题。
阿湛与奚娆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吭声,端起面前的烙饼便啃。
奚娆低头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的,“你怎么知道那是北萧的刺客?”
普陀寺着火这么大的事,能迅速传回交州她并不奇怪,但刺客来自于北萧,却只有当时与他们在一起的朝臣、卫队、金吾卫知道。
荀毅又是如何得知的?
见奚娆怀疑,荀毅的脸色倏然一变,眼底里闪过一丝心虚。
他急忙瞪大眼睛,无辜且茫然地眨了几下,“奴才不知啊,奴才刚刚只是说那群卑鄙的刺客,哎呀,原来竟是北萧人!”
奚娆愣了一愣。
照理,她不可能听错。
但见荀毅眼神清澈,满脸困惑,她又不确定了。
“那还不一定,我们抓了几个活口,等严刑拷打之后自然能够知晓。这一晚大家都累了,吃饱了就各自回房歇息,等睡好了再起来。”
她把视线从荀毅脸上转移到祁狅身上,“陈老先生可还撑得住?太医何在?要不让人帮您把吃食端到房中去吧。”
祁狅摇摇头,他情愿就在这里治伤,还能听见奚娆的声音。
“不必了,老朽还撑得住,这便请太医过来吧。”
太医很快被带了过来,看过祁狅的伤口,重新处理干净,撒上药粉并且包扎,又留下一个补足元气的方子。
奚娆吩咐下人去抓药,熬药的事则全权交予绿雪。
“绿雪心细,陈老只管放心,安心养伤,等好了再给他们上课。”
祁狅刚想张嘴表示感谢,荀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主脸色不好,可是犯了头晕?奴才给您揉揉吧。”
奚娆确实有些头晕,因而并未拒绝:“行啊,让本主看看你的手艺。”
荀毅欢喜的走到她的身后,先把双手搓热,这才为奚娆轻轻地按揉起太阳穴。
祁狅半句话噎在嗓子眼,听得这动静,心里极不是滋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他有什么可在意的?
暗暗在心底痛斥自己没出息。
不久三个孩子都吃饱了,打着哈欠往奚娆怀里钻,奚娆摆摆手让荀毅退下,抱起昶儿和鼎鼎回屋去了。
阿湛与祁狅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祁狅周遭很快安静下来,他草草喝了一碗粥,便也回房睡觉,直到午时才醒来。
书童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公主派人来说,如果先生醒了不妨去花厅一趟,她在与朝臣们议事,要是您有兴趣可以去旁听。”
既然奚娆发了话,他自然要去。
让书童推着自己来到花厅,尚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嘈杂的议论声。
“北萧欺人太甚,我们自当回敬一二!”
“怎么回敬?咱们也派刺客过去,刺杀北萧皇帝,还是点兵出征,大兵压境呐?”
“南祁如今国库空虚,还没来得及充盈,实在不宜出兵啊,还请诸位三思。”
“那虞大人您说该怎么办?要不是皇上武艺高强,说不定……难道就这么算了?这也太憋屈了!”
奚娆闭着双眼端坐在上位,久久没有说话。
祁狅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群草包,关键时刻连个像样的法子都想不出来,当真是废物!
奚娆有多么护短他是知道的,更何况阿湛是他们的孩子,遭到刺杀,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即便现在不能出兵讨伐北萧,也决不能哑巴吃黄连,吃下如此闷亏。
半晌,她幽幽睁开了眼。
“本主自然知道不宜出兵,但什么都不做,未免显得我们南祁太过窝囊!阿湛才刚登基,怎能毫无作为令人看轻?以本主所见,至少也该写一封信送去,痛斥北萧皇帝的恶行!”
朝臣们面面相觑。
“写信自然是比较稳妥的法子,但要怎么骂呢?”
骂轻了起不到威慑北萧的作用,骂重了又怕会激怒北萧皇帝,使其恼羞成怒,派兵宣战。
奚娆也觉得苦恼。
“你们一个个平素满腹经纶,现在让你们骂人反倒还不会了?北萧皇帝那个老匹夫,都这把年纪了还敢对南祁虎视眈眈,这口气你们难道能咽得下去?”
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可这骂人也是有讲究的,一时半会他们实在想不出来。
奚娆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你们就坐在这里给本主想,写不出来今晚不准回家!”
文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祁狅也在绞尽脑汁地想,心里倒是有了一个思路,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若是骂得不痛快,还不能让北萧皇帝哑巴吃黄连,这封信就没有送去的意义了。
他悄然离开,写了一张纸条,让书童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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