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娆和黑妮一起刚走出水榭,就被祁狅“看见”了。
鼎鼎和昶儿在屋子里闷了老半天,嚷嚷着想要出来转转,他自然没有不允的,便让书童推着他出来。
一行人从浮萍轩出来往花园走来,正好要经过水榭。
祁狅听见了两个人的步履声,起初还以为是绿雪,但仔细辨别后才察觉,另外一个女子应该是黑妮。
她跟着暗卫戌习武,天生力大无穷,所以步伐越来越接近于男子。
奚娆突然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尚未开口说话,鼎鼎先欢喜地叫了起来:“娘亲,你怎么也这儿?今天先生表扬我的大字写得有进步,答应我和昶儿出来堆雪人!”
交州的雪一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但已临近尾声,再过些日子就该化雪,进入春天了。
再不抓紧时间玩雪,就没得玩了。
因此奚娆并未责怪他们,反而从旁边的假山上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成团,对着鼎鼎丢了过去。
“看招!”
“啊哈哈娘亲偷袭!”鼎鼎咯咯笑着,一边躲避一边弯腰抓起地上的雪,没来得及捏成团就朝奚娆甩了过去。
奚娆故意没有躲,身上挨了那么一下。
鼎鼎顿时哈哈大笑,乐得直拍巴掌。
奚娆拧起眉头,又捏起一个雪球来,作势还击,鼎鼎呜哇乱叫着,赶紧叫上昶儿与她一起做雪球。
“快快,昶儿快点!我们做个更大的雪球,哎呀——娘亲坏,居然又偷袭我们!”
奚娆的笑声像春日的银铃那般落在祁狅的心上。
他许久没听过她如此畅快的笑了。
以前在华阳城时,他们也一同玩过雪,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胜负心很强,一心要用雪球把奚娆打趴下,气得奚娆喊来四五个婢女帮她一起做雪球,最后追着他满院子打。
直到看到其它面首为了讨好奚娆,故意被她打,才明白自己的脑子有多不灵光。
回想起那时候的美好时光,祁狅不由得眉眼舒展,唇角不自觉上扬。
忽然,咚的一下,他脸上传来一阵冷意。
祁狅陡然愣住。
奚娆抱歉的声音立马从对面传来:“哎呀,陈老您没事吧?本主刚才不小心砸到你了……”
说着转脸看向鼎鼎,“你这小坏蛋,谁让你往陈老背后躲的!快给我出来,看球!”
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瞬间充满了高低起伏的笑声,环绕在他的身边。
祁狅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仍身处于东宫之中,从未娶过柳眠,而是从始至终只有奚娆一人。
她为自己生儿育女,他们举案齐眉、如胶似漆。
他笑得又傻又憨,褶皱成倍地增长,自己丝毫没有觉察。
还是昶儿心细,走过来拽起他的手:“先生,我给你擦擦脸,疼么?”
祁狅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又如何会感觉到疼。
他低下头,把脸凑到昶儿跟前,昶儿热乎乎的小手贴在他脸上,轻轻地帮他擦干净残留在脸颊上的雪花。
昶儿好奇地伸手多摸了几下,“咦,先生您的脸好软啊。”
祁狅这才想起来,他带着猪皮面具不应离孩子太近,支吾道:“呃,先生老了,这脸皮就变得越来越松了,比不得你们小孩子,脸蛋又滑又嫩。”
昶儿眨眨眼,急忙出声安慰:“先生不老,还可以活很多年。”
“对对,昶儿说的对,我还有很多年可活呢!”此时的祁狅心里充满了希望。
如今他能陪伴在孩子身边,每日都过非常充实。
忽略掉不能与奚娆亲近的酸涩与惆怅,比起在东宫那些年孤独的日子,已经算是非常幸福了。
他应当知足。
打了一刻钟的雪仗,昶儿面露疲倦,奚娆觉察到后,立即抱着他回房。
鼎鼎虽然贪玩但也懂事得很,抓着昶儿的小手,问他是不是累坏了。
还顾及着祁狅,叮嘱书童赶紧把他送回浮萍轩。
回去的路上,祁狅还在回味方才的场景。
伸手摸了下被奚娆拿雪球砸中的脸颊,唇边泛着温柔的笑。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距离他们并不太远。
祁狅按住书童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伏在他耳边用气声道:“别出声,看看是谁?”
书童探着头往那边看了许久,等那人走了才告诉祁狅:“是荀公子,他鬼鬼祟祟地往花厅去了,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祁狅本就厌恶他,因为北萧刺客一事,更对他心生怀疑。
“你悄悄跟上去,小心不要让他发现了,看看他到底去做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
书童有些犹豫,但一想到他是小郡主的救命恩人,果断答应了下来。
祁狅把身上的皮袄裹得更严实了些,警惕聆听着周围的环境,在心里默念四书五经。
过了好一会儿,他全身都快冻僵了,书童终于回来了。
他推起轮椅,边走边低声凑到他耳边说:“奴才亲眼看到那荀公子蹲在花厅窗户底下偷听,里面有几位幕僚正在议事,像是在商量对付北萧的下一步计划。”
祁狅的神色瞬时严肃起来:“然后呢,他可有找人出门传信?”
书童挠了挠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看到他好像把什么东西塞到他书童手里,看他书童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马房了。”
马房?
祁狅猛然抓住他的手:“你可认识荀公子的书童,关系如何?”
“只是打过几次招呼,算不得相熟。”
祁狅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撮银子递给他,“让厨娘给你割点猪头肉,拿去与那书童共享,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套话。”
他以为此事简单,奚娆派给他的书童理应懂得他的话外之音,哪知道他这小书童并无这种经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套什么话呢?”他接过银子,茫然地问。
祁狅这才意识到,他的书童不是暗卫,许多事都不懂,只好耐着性子教他,叮嘱了好几遍,才敢放他去办事。
夜里,书童总算是回来了,却愁眉苦脸,没带回来祁狅想要知道的消息。
祁狅叹了口气,让他回去睡觉,等到一更已过,才等来了暗卫戌。
“殿下恕罪,属下这两日被黑妮缠住了,她变着法儿地逼我交代您的下落,还大哭特哭,属下这才来晚了。”
祁狅神色微凝,“她还没有放弃?”
暗卫戌苦着脸道:“是啊,您说这事儿闹的,公主还派人来宅子上打听了,幸好我跑得快!看来得换个地方了,蒲老也需要一起转移。”
“奚娆也知道了?”祁狅皱起眉头,“如此必须尽早斩断与黑妮的关系,你早做安排吧。”
暗卫戌惆怅地垂下头,“属下明白。”
他准备给黑妮留一笔钱,就说是河郎死后组织上给的抚恤银子,让她不要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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