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娆坐在床沿为鼎鼎缝补上衣,突然指尖一疼,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绿雪急忙转身去拿止血膏,“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可是担忧荀公子?”
奚娆无奈一笑,看着自己指尖涌出的血,“担心他做什么,不过是使使小性子,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说完眸色一凝,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场景。
不记得是哪年的春天了,她好像也在床边做女工,但因为不太熟练,很快就扎到了手,瞬时就皱起眉头,无措地怔在了那里。
不等她出声喊婢女进来,指尖上传来一阵湿热,低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幼安含住了她的指头,仰着脸,笑盈盈地望着她。
奚娆的心漏跳了半拍,耳根霎时滚烫起来。
那会儿幼安刚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每当有其它面首要来找她,送吃食,献殷勤,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拖着她,赖着她,不让她离开。
虽说学不来其它面首那些争宠的手段,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做些出格的举动,恰好挠到奚娆的心窝。
“公主,您怎么又走神了?”绿雪把止血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血立即就止住了。
奚娆却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小的伤口,一言不发。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被忽然闯进来的鼎鼎惊得回了魂。
鼎鼎像只长毛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跑进来,往她怀里扑,吓得奚娆赶紧收起针线。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与昶儿一同写大字么?”
鼎鼎撅起樱桃小嘴嘟囔:“先生不在,我们只能干练大字,真是没意思。我提议去堆雪人,昶儿又不大想去。唉,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祁狅休沐前,答应要给她买十大根糖葫芦的,也不知道忘了没有。
奚娆眯着眼睛把她抱起来,“陈老难得休沐,你们自己应当懂事。不过陈老这次休沐的时日确实长了点,我明日命人去问问。”
因为得着“神药”,祁狅在菡萏阁一连躺了三天。
不是不想回公主府,而是这药服用之后令他非常痛苦,双腿可以勉强站起来,甚至能走几步,但膝盖却疼得他想要撞墙。
胡三炮生怕他会出什么事,日日都来探望,虽然总是在夜晚,祁狅也担心他的行踪会被人发现。
无论如何,今日他都得回公主府了。
暗卫戌把他扶到轮椅上,脸上写满了担忧,“要不就再休沐两日吧,公主如有急事,肯定会派人来请的。”
祁狅摇了摇头,额头上全是汗珠,气喘吁吁道:“不行,日子长了,府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对了,我答应给鼎鼎买糖葫芦的,你去帮我买十根……不,三十根糖葫芦回来,我待会一起带走。”
暗卫戌没辙,出门买糖葫芦去了。
回来时,祁狅又在强忍着痛苦练习走路。
不得不说,胡三炮带来的药虽然折磨人,但确实有效,这短短三日,祁狅的双腿有了明显的知觉,膝盖再怎么疼他都可以忍。
“听说这药还得服用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暗卫戌买回糖葫芦后,把他搀扶上马车,神情颇为不忍,“您当真撑得住?”
祁狅剧烈喘息着,“撑不住也得撑住,我要快点站起来,像过去那样能跑能跳,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我让你们去追查那个佛子称心,有消息了吗?”
暗卫戌正打算禀报此时:“我们的人查到他走过官道,往北萧的方向去了。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小沙弥分明没有被他带走,却有人看到他身边有个俊秀少年,且两人以师徒相称。”
“哦?”祁狅挑起眉梢,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还有一件事是属下最近查到的,当年收拾叶清臣尸体的侍卫其实发现了问题,却没有向上禀告。”
“什么问题?”
“那具尸体……身前大约受过刑,但属下记得,殿下并未命人严刑拷打过叶清臣。”暗卫戌的声音越来越低。
祁狅面色一沉,“确实没有。”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狱卒瞒着他拷打叶清臣,而后又被人收买而杀了他?
但他终究想不通有谁能从中获利。
除了离间他和奚娆之间的关系,杀了一个叶清臣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他曾为此怀疑过柳眠,但柳眠咬死不认,他也不认为柳眠认识那样武功高强的人,能够悄悄潜入东宫,将叶清臣杀死分尸,再无声无息地离开。
“此事尚存疑点,你们接着查!”
是他做的,一切后果他自当承担。
但不是他做的,他必然要查清真相,总有一天让奚娆明白,他祁狅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乃至于卑鄙无耻之人。
他拿着糖葫芦回到公主府,刚进大门,鼎鼎和昶儿就像旋风似的跑了出来。
宛若那苦苦等候父亲归家的孩子,一开口就把祁狅的心给暖化了。
“先生,先生回来啦!”
“哇,有好多好多糖葫芦!”
他们叽叽喳喳地围绕着祁狅,心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祁狅把糖葫芦分发给他们,“天气冷,你们每天只许吃一根,剩下的放在地窖里冻起来。还有公主和皇上的份儿,你们想想该怎么分。”
鼎鼎掰着指头便开始算,“总共三十根,我和昶儿、鼎鼎哥哥还有娘亲那就是四个人,哎呀,这可怎么分呀!先生,您是不是故意把数量给买错了啊。”
祁狅抿嘴偷笑,他确实是故意的,但却不能承认。
“唉,老朽今日就带了这么多钱,把人家手里的糖葫芦都给包圆了呢。你不要这么快就气馁,动动脑筋,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分,才能公平地让所有人都吃到同样多的糖葫芦呢。”
昶儿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向手中的糖葫芦,蓦然眼睛一亮。
“哦——我知道该怎么分了!”
鼎鼎惊讶地嘟起小嘴:“什么,你知道了?我还没有想到呢。先生,你是不是提前告诉昶儿答案了?”
祁狅无辜地摊了摊手:“没有啊,我休沐多日,这不才刚刚回来么,怎么可能提前告诉他答案。”
“说的也是。”如此一来,鼎鼎更困惑了,都快把脑袋挠出火星子了,也没想出来。
这时奚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傻丫头,你数数,这每根糖葫芦上有几颗山楂?三十根不好分,那把每一颗山楂都加起来呢?”
她浅笑嫣然,低头看向鼎鼎与昶儿,眉宇间尽是宠溺之意。
可惜,祁狅全然看不见。
只能通过奚娆的笑声,把脑海中模糊的画面慢慢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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