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扎伊,此事如何,你我都做不了主,不如请教主裁定。”

    唐天弈挺直脊梁,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

    哈扎伊气地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他愤怒地一甩衣袖,冷笑道,“那便依你所言。”

    区区白莲教,在大乾境内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若没有北魏,别说拿下东川城,是否存在都不一定了。

    他坚信,只要自己开口,教主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众教徒听令!”

    卓锦澜高坐马上,环视了眼周遭,高声下令,“即刻打扫战场,清查可用之物,对于投降的东川守军不可虐待,需妥善安置,分别登记造册。”

    曹景川拿了人头,颇为不满地嗤之以鼻,“东川都被我们占下了,一群落败的守军要来何用?养着还费粮食,不如杀了了事。”

    “此事是教主吩咐,你若有不满,可以去跟教主理论。”

    卓锦澜冷嘲热讽了一番,曹景川不敢反驳,鄙夷地瘪瘪嘴角。

    众教徒闻令而动,他们可不是军纪严明的正规军。

    即便卓锦澜明确下令要清点财物,善待投降军,可他们还是像饿狼般迫不及待地就扑向了地上的尸体,急切地在死者身上翻找财物。

    但凡是值点钱的,就急匆匆地往口袋里塞,稍慢了一步就会被人抢走。

    然后,双方开始互相推搡、谩骂,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嚷着:“这是我先看到的,你敢跟老子抢,老子弄死你!”

    而面对投降的东川守军,这些教徒们更是趾高气扬,肆意嘲笑辱骂。

    “瞧你们这群孬种!这下知道怕了?平时一个个不挺耀武扬威的吗?”

    几个嘴里荤话不断的教徒开始肆无忌惮的对他们拳打脚踢,不为别的,纯粹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暴虐。

    一名本就受了伤的守军原以为投降就能保住命,可没想到竟被那几人活活打死了。

    有教徒拿着登记册走过,看到打死人了,他也只是轻哼一声,继续往前面走去。

    他也没认真在记,排版歪歪扭扭,字迹潦草,恐怕连他自己都认不得。

    面对这混乱无序,毫无纪律可言的场面,卓锦澜摇摇头,无奈地看向唐天弈。

    “天弈,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真相信这群粗鄙蛮横的乌合之众能成为规整严肃的士兵?”

    曹景川利落地从尸体上剁下几根人骨,听到卓锦澜的话,他立马凑过来,跟着脖子,大声反驳。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觉得咱们的人不如正规军?那你可就错了,咱们虽然没啥规矩,可咱们有一腔热血和对白莲教的狂热信仰,这让咱们敢拼命不怕死!”

    “正规军规矩多,咱们多自由,想干啥就干啥,打起仗来毫无牵挂,只管往前冲,打赢了就有美人,有银子,凭这个咱们就能不要命的往前冲,你可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卓锦澜有时候真不想跟这个莽夫一般见识。

    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还是得多给他们加些规矩。”唐天弈坦然地笑笑,“难得打了场胜仗,今天要求可以放宽些,不必太过严苛,等过两日再好好的清算。”

    卓锦澜是除了教主以外最懂唐天弈的。

    他既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言。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城,前往教主宴请的地方。

    西主街上有座“香满楼”,是整个东川最大的酒楼。

    在白莲教占领东川后,香满楼及主街上其他的酒楼全被占了。

    本来掌柜和厨师听到风声全跑了,可还没出城呢,又被抓了回来。

    这抓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凯旋的教徒们大摆宴席。

    为了攻占东川城,白莲教的教徒们连着几日都在野外的山林子里风餐露宿,这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自然得填饱了肚子先。

    十几家酒楼齐上阵,摆了满满一条街的流水长龙,各种珍馐佳酿香飘十里。

    于是,当众人浩浩荡荡回了城,看到一长街的丰盛佳肴,全都激动地高呼万岁。

    欢声笑语回荡在狭窄的巷弄中,教徒们推杯换盏,肆意狂笑,有饿极的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还觉得不过瘾,干脆拿了酒壶,往头上浇酒。

    然而,也同样是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未被清理的守军尸体。

    这些尸体面容扭曲,脸上满是痛苦与恐惧。

    大片的鲜血从石板上蜿蜒流过,最终汇聚成一处小洼。

    这时,戴着白狐面具的教主举着酒樽站起身来。

    他眼中满是癫狂与兴奋,对着底下狼吞虎咽的教徒们高声道。

    “今日之胜!乃神之庇佑,是神认可了我们白莲教,今后,我们将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我们要掠夺更多的城池,解放更多被朝廷毒害的百姓,让白莲教的教义被每个人所熟知,让正义之光照亮整个大地!”

    “教主威武!”

    “……”

    教徒们听后,更加狂热地欢呼起来,他们狰狞的脸上满是食物的油渍与敌人的鲜血。

    这幅画面既癫狂又诡异。

    而在城中的其他角落,东川的百姓们躲在紧闭的门窗后。

    听到那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声,他们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可同样的,他们也恨!

    无尽的恨意如野草般滋长,可城破了,守军降了,他们又能如何?

    一位老妇人瘫坐在昏暗的屋内,手里紧紧抓着一本书。

    这是他那个参军的儿子还未看完的书。

    她抱着书,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留下我这孤老婆子可怎么活呀!”

    年幼的孩子哭闹着要爹爹,妇人无可奈何,紧紧搂着他,眼神空洞,声音颤抖着说:“孩子他爹,你快回来吧,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孩子懵懂地看着痛哭的母亲,伸出小手想抚去她眼角的泪,可怎么也够不着。

    他不明白,爹去了哪里,母亲又为何要哭?

    街头,一位老者在尸山血海中翻找,最终找出了自己断手断脚的孙儿。

    他捶胸顿足,悲声高呼,“这是什么世道啊!老天爷,你不公啊,还我可怜的孙儿,他还没长大,还没娶妻生子,怎么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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