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斌很硬气,一副要杀就杀的模样,赵麒倒也不动怒,只是微微皱眉。

    事实上,如果元斌真的被随便一吓唬,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了,赵麒反而会怀疑,对方是否在将计就计,胡说八道。

    “陛下!”

    就在赵麒准备开口时,一旁的萧雄坐不住了,有些着急地抢过了话头,十分生动的上演了一出“皇上不急将军急”。

    “这鞑子祸乱我北疆多年,百姓苦不堪言。”

    “我大乾无数好男儿,都是葬送在了他的手里,就连末将的胞弟,亦是如此……”

    萧雄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肌肉都近乎扭曲了,几乎是在愤怒的咆哮。

    “请陛下将此贼正法,以告慰无数将士在天之灵,亦为末将之弟报仇啊!”

    见大将军站出来牵了头,朝堂中那些依附萧雄的党羽也纷纷站了出来,一副愤慨不已的样子,七嘴八舌道。

    “臣同请!”

    “大将军所言极是,此贼该杀!”

    作为这场风暴主角的元斌,听到这些朝臣对自己喊打喊杀后,却仍是一脸的无所谓,似乎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赵麒面上虽是不显,心中却有些暗暗犯了难。

    他不想现在就杀元斌,但这么多大臣扯着国仇家恨的大旗,就算他身为九五至尊,也必须找一个由头再反驳。

    就在这时,丞相李任固站了出来。

    但见这位老臣缓步而出,那些雨点一般纷杂的声音登时小了下去,他对着赵麒,深深一拜。

    “陛下,老臣以为,此虏不可杀。”

    “哦?”

    见李任固站出来给自己递台阶,赵麒心中暗喜,配合地装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

    “此言从何说起?”

    “方才丞相也看见了,诸位爱卿可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啊!”

    听到这话,李任固摇了摇头。

    “臣以为,元斌与北魏皇室关系密切,而今为我大乾所擒,魏室必会想办法将其赎回。”

    “毕竟,若是连声名赫赫的元斌元大将军都不救,那北魏将领,就得重新想想该不该为这样一个朝廷卖命了。”

    “到时候筹码在我朝这边,想要什么,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而若只图一时之快,将其杀之,则我大乾便什么也得不到,反倒可能逼得北魏不得不出兵,再度骚扰我北疆!”

    短短几句话,便是将利害全部陈明。

    朝堂上,方才那些抱着观望态度的大臣们,在听罢李任固的话后,皆是连连称是。

    “丞相所言有理!”

    “臣等亦是如此以为!”

    见不杀元斌的声音逐渐盖过了萧雄一党,赵麒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李任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

    老臣,到底是老臣!

    “丞相之言,朕亦赞同。”

    “来人!”

    “将元斌关入天牢,来日审问。”

    “是!”

    眼看着元斌被带走,萧雄气得胡子都快直了。

    没有杀掉元斌,不能为弟弟报仇倒是其次。

    在他看来,这件事释放了一个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信号:

    此番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他萧雄,又一次败了!

    然而圣旨已下,他纵有千般不忿万般气,亦只能自己闷在心里,无处释放。

    见萧雄一副哑巴吃黄连的嘴脸,赵麒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中已是乐了。

    “萧大将军,朕这也是为国考虑。”

    “想来将军也不会因为私情,误了国事吧?”

    听到赵麒近乎贴脸开大的嘲讽,萧雄的脸登时涨红,半晌后却也只能憋出一句。

    “陛下……所言极是。”

    赵麒闻言,也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旋即便看向了白莲教的六舵主。

    比起元斌的硬气,六舵主显得软了许多,兴许是被方才赵麒的言语吓到了,不待赵麒开口,他便主动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草民叩见吾皇万岁!”

    “草民此前是受了妖人蛊惑,此刻已经清醒,愿意接受朝廷收编!”

    听到这话,赵麒差点笑出声来。

    收编?

    你这样的草包,我大乾收你来做甚,吃饭吗?

    此刻,在元斌风波之后,赵麒对这样的软骨头,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

    “你当真想为大乾效力?”

    见皇帝陛下语气似有松动,那六舵主更是不住磕头,声泪俱下。

    “那是自然!”

    “草民……不对,臣,臣定为陛下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赵麒笑了笑,当即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既如此,你便去山溪,为大乾一辈子戍边吧。”

    “正好那里之前是你们白莲教活动的地方,朕也算物尽其用了。”

    山溪省地处西北,边陲的士兵定期便会轮换。

    一辈子戍边,那便和流放没什么两样了!

    这对于六舵主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陛下!饶命啊!”

    “带走。”

    “是!”

    待到六舵主的哭爹喊娘声逐渐远去,金殿中便开始了,对北疆形势的讨论。

    率先发话的,是大将军萧雄。

    “陛下,臣以为,如今元斌兵败被俘,正是魏虏在北疆战场最虚弱的时候,应当抓住机会,发动反击。”

    “若是此刻不果断,则臣可以断言,往后数十年,都很难找出这样好的机会了!”

    然而。

    话音未落,丞相李任固便是站出来唱了反调。

    “陛下,老臣以为,大将军的提议不妥。”

    他无视萧雄要杀人般的目光,缓缓继续道。

    “北疆战事耗费民力国帑不知几何,如今既是新胜,自然该与民休养生息,不当再开战端。”

    见这个老家伙三番两次的站出来与自己作对,萧雄再忍不了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礼数,竟是直接指着李任固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匹夫,当真愚蠢!”

    “眼下不一鼓作气转守为攻,等到魏人卷土重来,我大乾只会耗费更多的资源!”

    “将军此言差矣!”

    “你才差矣!”

    萧雄的党羽们看到自家大将军站出来挑头,便也再次纷纷站了出来,开始了对老丞相的反驳乃至弹劾。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几乎都要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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